() 烈日炎炎,京城一座熙攘的人才市場中,隨著招聘員問出的一句“家是哪的?”電影《十七歲的單車》正式開拍。
“富陽。”
“哪?”
“富陽!”
“哪?”
影片剛一開始,王帥就用農民工和招聘小姐的簡單對話,突出進城農民工的局促,和眼前大都市的格格不入。
“叫什麼?”
鏡頭在一排民工身上駐留片刻後,又在甘韜臉上一閃而逝:“郭連貴!”
第一條順利結束,站在鏡頭外的王帥,拍著手嚷嚷道:“停,不錯啊,再接再厲。”
甘韜抹掉臉上的細毛汗,將身上的針織毛衣撩到胸腔位置,露出兩邊排骨,抱怨了句:“今天可真熱!”
處於世紀之交的1999年3、4月,正是亂穿衣服的時候,也不知是劇組細節做的好,還是導演王帥故意為之,女招聘員是紅色短袖套裙,他們這些民工卻是毛衣加灰不溜秋的外套。
導演笑了笑:“在忍忍,這套衣服還有一個鏡頭完事。”
他的戲服就兩套,一套黑色布褲,綠色力士鞋,上身則是灰色帶帽的春裝,這套衣服是速遞公司給的工作服,穿的比較多。
另一套就是現在身上穿的粗糙毛線衣,入境率較少。
他也是進組後,才發現這劇組比起婁葉的《蘇州河》劇組,也好不到哪去,全都是能省就省。
他怎麼著也有兩套戲服,另外兩個主演李兵、高園園卻隻是每人一套黑色校服湊合穿。
王帥和攝影師就地取材,提著機器去拍招聘市場的外景,劇務則是嚷嚷著:“收拾東西,轉場,轉場。”
他閒著沒事乾,也順手幫忙簡單收拾起來。
小貴的台詞很少,約莫不到五十來句,少的令人發指,他現場背都來的急。
比他台詞還少的,是女主高園園,隻有不到二十句台詞。
比高園園還少的,是在影片中客串保姆一角的周訊,一句台詞都沒。
周訊出現的鏡頭,要麼是偷穿主人家的衣服站在高高的樓台上孤芳自賞,要麼就是在小貴叔叔家翻找遺落的東西,全程和任何人無交流。
一輛四軲轆的小卡車上,和甘韜,幾個臨時演員一同站在露天車廂的王帥,衝前麵的駕駛室叫了聲:“出發!”
全劇組就這一輛車,甘韜沒巴巴的擠駕駛室去,站在車上,看著京城的景,吹著京城的風挺好!
卡車在一家叫做“速達快遞”的公司門口停下,這裡有好幾個鏡頭,他們得在這停幾天。
架機器,尋找拍攝角度,安排出境演員走位的一頓忙活停當後,導演對劇務老餘道:“晌午了,先吃飯,你能不能隨便搞點湯。”
老餘瞅著主演甘韜,黑黑的臉頰兩旁,有了一團高原紅似的樣子,頷首道:“你們先吃著,我去找找看。”
臉上的火辣辣,甘韜倒是沒當回事,他也不是初哥,知道拍戲就是這樣,畢竟兩,三個月就能賺一萬塊錢,這點付出和回報比起來,微不足道。
從卡車上拿了份盒飯,他在速遞公司中找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來,比起外麵,這裡麵可涼快的太多。
一團雜亂的青菜,一片薄如明鏡的大肉,還有不知能否找到的湯,就是劇組中午一頓的夥食。
湯還不見蹤影,他就解決掉了手裡的盒飯,王帥見他百無聊般的蹬著力士鞋,捧著盒飯問他:“鞋小了?”
他蹬了下腳:“這鞋尺碼不標準,確實有點小。”
王帥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番:“我覺得是你串個了吧,你要是在高點,這戲可就沒你份了。”
想著還沒到手的片酬,他愣道:“得,都已經開拍了,您就彆嚇我了。”
七拐八繞的好不容易接部戲,要是中途給換咯,那他可是賠的血本無歸。
王帥一推眼鏡,挑了口飯,不知真假的笑道:“開個玩笑,我讓人重新買雙鞋。”
他偷摸著瞧了眼王帥,不知這人是真開玩笑,還是意有所指,真有換人的想法。
《十七歲的單車》劇組雖小,但構成卻很複雜,光資金來源就有法國,台北,國內三個地方,要是真有投資方想硬塞人進來,不是沒有可能。
王帥的一句玩笑,搞的他心有戚戚,下午在開工後,他不在懶懶撒散,不在抱怨天氣炎熱,拿出最大的熱情對待這部戲,對待小貴這個角色。
小貴如願以償的進了速遞公司,換上灰色工裝,戴上灰色布帽,掛上布包,留著分頭的老板承諾,如果賺夠錢,就可以領走他身旁的那輛銀色山地車。
又是一段戲結束,和王帥站在一起回看影像的攝影師,望著鏡頭裡,一邊神色遊離聽老板演講,一邊偷偷伸出右手摩挲著銀色山地車的小貴,對王帥道:“這小子的小動作不少。”
王帥問攝影師:“這些動作不是你教的吧?”
攝影師搖著腦袋:“我可沒那個精力。”
王帥頷首:“細微處見功底,你先拍著,我出去打個電話。”
就如甘韜瞎猜的一樣,確實有投資方想換演員,一直沒換成就是因為王帥也在觀望。
而剛才簡單的一幕,讓王帥有了決定,甘韜或許不是最適合的,但肯定比舉薦過來的台北演員差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