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據笑道,“所以你不用感恩於我。”
“再給你一個忠告吧,你也知道我父皇喜愛不附強權、不結黨派的官員。”
“因此你回京複命時,之前想好怎麼對我的行為添枝加葉就怎麼添,想好怎麼將罪責往我身上安就怎麼安,倘若心存一絲顧慮,那便是自誤。”
“好自為之吧。”
聽了這話。
杜周望向劉據的眼底竟透出一絲畏懼。
他有一種完全被看透了的感覺,以至於內心深處不受控製的升騰起一股子徹骨的寒意。
“下官不敢!”
杜周立刻放下酒壇子,俯首跪在劉據麵前。
他有一種沒有理由的預感。
即便劉據做了毀堤淹田的事,一切也依舊在他的掌控之中。
如果有人以為劉據這一次在劫難逃,太子之位難以保全,甚至因此蠢蠢欲動,那就大錯特錯了,必定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
最近幾日。
傳入長安城的急報忽然多了起來,大多來自這次的水患災區。
劉徹最近也勤政了許多,此類急報必定親自審閱批注。
這可苦了一眾陪在他身邊的近侍和期門武士。
他們感覺自己最近一定是得了奏疏應激症,隻要劉徹一看與太子有關奏疏,他們的心臟就會不自覺的提到了嗓子眼,隨時準備屏息下跪。
何況劉徹今天正在審閱的,還是北岸受災四郡的急報。
這些急報既與太子有關,又是相關災情的彙報。
以至於近侍和期門武士連想都不敢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隻求劉徹能夠保重龍體,彆真氣出個好歹來……
結果出乎預料的。
今日劉徹看過急報之後,非但沒有大發雷霆,反倒向後一靠斜倚在龍榻上,微微勾著嘴角若有所思起來。
“這……”
眾人餘光偷偷觀察著劉徹的狀態,心中大惑不解。
這究竟算是個什麼反應?
該不會終於還是被氣出個好歹來了吧?
片刻之後。
“蘇文,你還記得那個董仲舒麼?”
劉徹忽然開口問道,聲音也不似最近幾日的壓抑沉默。
“奴婢記得。”
蘇文不知這個問題的用意,也不敢輕易說任何多餘的話。
劉徹又自顧自的道:
“董仲舒自詡大儒,推崇天人感應,稱天子若不施仁政德政,或做了錯誤的事情,上天就會降下種種災異以譴告天子,世間災異皆是因此。”
“他還將長陵、高廟走水的事情稱作災異,汙蔑朕為政不仁,因此引來上天責難。”
“如此妖言惑眾,若非朕憐其才學,他又怎能活到今日?”
“……”
蘇文與一眾內侍不知劉徹為何忽然說起這些事,依舊不敢隨便接茬,隻是豎起耳朵靜靜地聽著。
隻見劉徹好像忽然有了精神,又坐起身來大聲道:
“最近不是有許多儒生聚在金馬門,哭喊著要見朕,要為民請命麼?”
“他們還不夠資格,朕要見就見董仲舒!”
“立刻將董仲舒召來,朕要與他辯經,朕要好好問一問他,既然災異是上天在譴告朕的不是。”
“那麼這次本該成災千裡的水患,非但沒有釀成災禍,反倒變成了利國利民的水利,如此天災都能夠逢凶化吉,此等古往今來從未出現的吉象。”
“是不是上天在告訴朕,朕這一生從未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