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婉兒是何修之的妹妹,袁錦雲也想到何修之定然也來了商號,最初的羞澀驚慌過後,她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若無其事地陪著婉兒一同玩耍。
明蓁的心裡卻犯了難,她一直知道袁錦雲的心思,隻是何修之那裡卻有些不好辦。
從濟州回來,陳霖淮曾經側麵打探了一下何修之的心思。他如今對男女之事毫無想法,隻一心練武,立誌要先考個功名出來再談婚事。
用他的話來說,他如今文不成武不就,哪個姑娘能看上他。不對,他的原話是哪個姑娘眼瞎了能看上他。
既然他這麼說了,陳霖淮也就沒必要再告訴他,那個“眼瞎”的姑娘是誰了。
如今袁家急著給袁錦雲定下親事,她心裡又放不下何修之,明蓁覺得這次兩人意外在商號遇到,許是唯一的一次機會了。
拿定了主意,明蓁便笑著和錦雲開口道:“今日上元節,我娘家兄弟也趕來縣城看焰火。如今他們都在商號二樓,錦雲先在這裡歇息,我過去見一見他們。”
“姚姐姐,你去吧。不用管我的,我和婉兒妹妹一起玩便是。”
明蓁給桂香使了個眼色出門來,桂香會意追過來。
“明蓁姐,你有什麼事吩咐我!”
明蓁輕笑,示意她附耳過來叮囑了幾句,桂香雖不明白用意,但卻堅定地按她的囑咐辦。
“放心吧,明蓁姐,我知道了。”
明蓁點頭,抬步去了商號的二樓。
今日姚家兄弟都聚齊了,就連在家中苦讀的明謙也被拉來了。明蓁推門進去的時候,幾人正圍坐在桌前說笑。
“蓁蓁……”
最先看到明蓁的是陳霖淮,他起身迎過來,“你那裡的客人走了嗎?”
明蓁輕笑並沒有回答,她先和家裡人打了招呼。
“大哥,大嫂怎麼沒一起來看焰火?”
姚明舉輕咳一聲,麵上有幾分喜色。“你大嫂今日身子有些不適,請了郎中來看說是有喜了。”
“那恭喜大哥了!”明蓁想到大哥大嫂成親也一年多了,二嬸已經抱怨過多次,甚至還懷疑大嫂有什麼隱疾。
如今大嫂有喜了,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如今她月份尚淺,今日上元節,縣城裡太過擁擠,便沒有帶她出門。”
姚家兄弟也是剛聽聞此事都忙著給他道喜:“若是大哥今年的童子試得中,那便是雙喜臨門了!”
姚明舉麵上露出了笑意,這也是他所期盼的。
陳霖淮心直口快,“大哥,既然大嫂身子不適,你怎麼沒有留在家中陪她!”
姚明舉神色一僵,隻覺得掃興。婦人有喜本就是常事,何須人陪。
況且他若是不來,怎麼能同何知縣的公子一起把酒言歡。
若是彆人問這話,他可以譏諷幾句懼內之言,可這人是自己的妹夫便不好說了。姚明舉含糊道:“她有我娘照顧,無礙的!”
何修之大笑道:“明舉兄,此事你要跟霖淮多學學,他自家娘子可最是體貼愛護的。”
陳霖淮很是嫌棄的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麵。“那是自然,夫妻本就是要相互關愛的,你一個沒成家的人怎麼會懂?”
明蓁麵上有些尷尬,她捂緊手裡的手爐,垂首不語,心裡卻在思量著還要不要再給何修之一次機會。
何修之那裡卻絲毫不在意陳霖淮的話,沒成家怎麼了,他一個人無拘無束的多自在,他還看不上陳霖淮整日隻圍著自己娘子打轉呢。
“何公子……”
聽到明蓁喚他,何修之忙回神。
“大嫂,有何事吩咐?”
明蓁輕笑:“婉兒妹妹在後頭西跨院玩耍,說是有事要請你這個哥哥去一趟。”
“這丫頭,又有什麼古怪心思?”何修之口中嫌棄,卻忙著起身下樓去看。
屋內眾人誰也沒有在意這事,陳霖淮也忙扶著明蓁坐下,和她商議晚間的安排。
“咱們先去鴻興樓用飯,然後再一起看焰火。明澤今晚也彆回去了,就在後院住下,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去……”
明蓁的心思卻飄到了後院,也不知錦雲何修之二人到底有沒有緣分。
何修之到了後院,直奔西跨院,一陣清脆的笑聲從院中傳出來。
“哎呀!好高呀!姐姐你真厲害……
“婉兒,婉兒你又……”
何修之頓聲愣在那裡,隻見院中一位女子正陪著婉兒在踢花鍵。她輕提著石榴紅繡牡丹的馬麵裙,腳下露出一雙鹿皮靴。
隻見她足尖輕點,花鍵上下翻飛。婉兒在一旁拍手歡呼,她卻不慌不忙,單腳跳起,側身翻轉,動作靈巧,眼中神采熠熠。
何修之看得呆了,他還從沒有見過這般颯爽飛揚、活潑靈動的女子。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花鍵被袁錦雲用力一踢,居然落到了屋簷之上。
“哎呀!糟了……”
袁錦雲一臉歉意地看著婉兒,“你等著,姐姐想法子給你拿下來。”
她四處看了看,準備在院中找些趁手的工具,卻一眼就看到了院門口立著的何修之。
他沒有披大氅,這麼冷的天,隻著一身青蓮色織錦棉袍,更顯得身姿修長,英俊瀟灑。
四目相對,何修之忙施禮告罪:“袁小姐,在下是來尋妹妹的,無意冒犯了。”
婉兒聽到聲音忙轉身跑過來,“哥哥,我和雲姐姐正在踢花鍵呢,它飛到屋簷上了,你快幫我們把它拿下來。”
何修之有些為難,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聽到袁錦雲的聲音。
“何公子,那就麻煩你了。”
她這麼說了,何修之也就不再避嫌,被妹妹拉著往院中去。
桂香想起明蓁的囑咐,忙悄悄拉住婉兒,在她耳邊小聲哄道:“婉兒小姐,我知道明蓁姐那裡還有一個特彆漂亮的花鍵,我帶你去看看。”
“真的?”婉兒有些好奇,毫不懷疑地丟下哥哥和袁錦雲先走了。
屋簷的高度不低,何修之觀察了一下,從角落裡拿起一根木棍伸到屋簷上撥弄起來。
袁錦雲退後幾步,高聲提醒他:“往東一點、再往東……”
她一開口,何修之卻有些慌亂,木棍在屋簷上胡亂撥弄,反倒差點將一片青瓦挑下來。
“哎呀,你小心一點!”
何修之麵上通紅,不免有些懊惱,不過是一個花鍵而已,他還不信了自己弄不下來。
深吸一口氣,何修之重新打起精神,看清花鍵的方位,手上稍一用力,終於把它撥弄了了下來。
“好了!”
“多謝何公子!”
袁錦雲上前撿起,這才發現婉兒和桂香都不見了,隻餘她的貼身丫鬟在一旁守著。
袁錦雲用眼神示意她走得遠些,回過頭來,麵對何修之眼中依舊帶著幾分羞澀。
“上次,何公子救了我,我還沒有正式向你道謝。”
“啊?”何修之一愣,隨即結巴起來,“無……無事的,將……將軍已經給我們獎賞了。”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你是他的屬下,和我又沒有關係。”
話一出口,袁錦雲就有些惱,恨不得收回來。她說話總是這般不經大腦,怎麼也學不會溫聲細語。
何修之愣了一下,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他輕咳一聲,眼神四處飄忽,不敢去看袁錦雲。
一陣風吹過,卷起地上幾片黃葉。袁錦雲低頭盯著腳下的落葉,想起明蓁曾經和她說過的話。
知道她心儀何修之,明蓁曾特意提醒過她,是不是因為何修之救過她的緣故,她弄混了自己的心思。
她也曾想過,她對何修之到底是感恩之情多一些,還是男女之情多一些。
不可否認,那日遇險,當何修之上前來解救她時,她心中便留下了他的身影。
但若說感恩,她對陳霖淮的感恩之心更重,畢竟是他和那兩個歹人搏鬥救下了她。
而何修之呢,他武藝不精,被人打得鼻青臉腫,卻依舊不服輸。他笨拙地為她解繩子,無意中碰到她的手臂都會臉紅退縮。
明明他對著歹人語氣囂張狂妄,但對著她卻又謹守君子之禮。袁錦雲也就是那時便覺得何修之和她見過的軍中兵士不一樣,也和京中那些麵上溫文爾雅,刻板守禮的公子不一樣。
她也不是非他不可,隻是若真的非要像父親希望的那樣要嫁人的話,她寧願嫁給何修之。
“何公子……”
袁錦雲心裡拿定主意,也就不再猶豫。
“你可曾定親?”
“啊?”何修之傻住了,不明白她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回過神來,他忙一五一十交待。
“曾經定過,不過去年選秀,兩家已經退了親事。”
“那你可還掛念她?可有彆的心儀之人?”
袁錦雲大膽地望著他,目光灼灼。
“不……不曾……”
何修之後退兩步,險些絆倒,神情很是狼狽。
“噗嗤……”袁錦雲笑出了聲,又覺得不妥,忙用帕子遮住嘴。
何修之下意識地撓了撓頭,也跟著傻笑:“嘿嘿……”
“咳……”
清了清嗓子,袁錦雲繼續說道:“我爹想要為我尋一門親事,你可有意?”
這一次,何修之是徹底傻住了,他嘴巴張了張,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袁錦雲再是大膽也到底是未出閣的女子,如此直白的要求一個男子娶她,已經用儘了她所有的勇氣。她低著頭,麵上很快就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