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低頭繼續研究筆記,一個自斟自飲,倒是相安無事。
黑磨桑落知道,她的神使並沒有心甘情願地臣服。
這頭凶狠狡猾的猛獸,隻是暫時收起了利爪與獠牙。看似溫馴地在她身邊潛伏,是為了更好地觀察和了解獵物,方便未來的一擊致命。
不過,沒關係。
也蠻好的,至少不用再擔心她的神使會把禦影神社拆了。
黑磨桑落一邊慶幸,一邊翻動書頁,無意間有小小的一點白落在了深棕色的木桌上,又轉瞬消融。
……啊,下雪了。
她下意識看向窗外,抬頭時,脖子上還完全未消退的指印便會露出一小截,與白皙的肌膚反差鮮明,顯得愈發可怖。
深秋時節的落雪挺少見的,若是同火一般的紅楓相稱,大概會更美吧。
黑磨桑落想起了橘式部,想起了那位還會參與賞楓宴的、傳言中的五條家新家主。
小貓送的信,不知道有沒有被收到呢?
她想。
………………
…………
……
飄雪同樣映入了正在為賞楓宴做準備的人的眼中。
這樣紅楓白雪的好景致,讓以風雅為尚的平安京貴族子弟們不約而同地紛紛走出小帳,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互賦和歌。
偶爾賦得好了,招來簾後誰家女公子的青睞,便會有小童做信使,將彆了紅楓的詩箋送入簾中,暗度情意,春風求遇。
不過這些跟兢兢業業的送信小貓無關,它隻覺得這些不按季節發()情的人類很吵鬨。
一身雪白的長毛完美融入雪景中,是天然的保護色,“專業給五條悟送信的小貓”簡稱“五貓貓”的咒骸潛伏在角落裡,尾巴不耐煩地來回擺動。
有咒力保護的匿名信沒有被雪水打濕,如今被五貓貓嚴嚴實實地塞在肚皮地下,還拿兩隻爪子牢牢按住,偶爾來回踩一踩。
嫌棄的目光在場內左右巡視,看了一圈,它又低頭打量水泊中自己的倒影,覺得這些人類都不行。
因為咒骸沒有見過五條悟本人,黑磨桑落也不擅長繪畫,隻能跟五貓貓說,收信人是個很漂亮的青年,白發藍眼,按它這個樣子找就對了。
要白毛毛、藍眼睛、還跟它一樣漂亮的雄性人類!
光是第三條,五貓貓已經單方麵把在場的人類全部開除候選人列表。
抖了抖身上的落雪,它輕蔑而高傲地最後瞥了眼這些試圖迷惑自己的多餘選項,重新叼起很重要的匿名信,一溜煙躥進了帳篷堆裡。
這個,太醜了。
這個,毛毛都分叉了!
這個,雌性不算。
……
逐一排查的結果讓五貓貓很失望。
人類都不行。
果然還是貓貓天下第一!
但考慮到上頭還有一個風鈴,它閉著眼睛,忍痛把“第一”改成了“第二”。
這麼久了還沒完成墮落神明交給自己的任務,五貓貓心情低落之下,步伐也沒開始那麼昂首挺胸了,耳朵往下一耷拉,蔫嗒嗒地走向下一個帳篷。
還沒進去,咒骸敏銳的五感先聽到了帳篷裡傳來的聲音。
“……家主大人,藤原氏、源氏、橘氏等大家子弟都在宴上了。清泉少納言也發來了邀請,請您過目。”
是個雄性人類。
聽起來就弱弱的,五貓貓一爪能打十個。
繼續把這個人類無情踢出列表,咒骸興致缺缺地準備扭頭去看下一個,另一個雄性人類的聲音卻拉回了它的注意力。
“我——不——要——。很無聊誒。想和女人滾到床上就去求歡嘛,非要文縐縐地給自己披上‘風雅’的殼子,說白了也就是那麼回事而已。”
“而且,我也對擺個不忠於我的花瓶在家裡,沒有興趣。”
“你……叫什麼來著?智樹?還是明?誰都好啦,總之回去的時候,也幫我跟那群老家夥帶個話:彆把那些彎彎繞套在我身上。老子不是以前的傀儡棋子,不吃那一套。”
好聽是好聽的,聲線優雅清越,糅雜了少年人的清亮和青年的醇厚,拖長調子的時候,就像軟綿綿的糖果,是甜甜的味道。
前提是不計較台詞的話。
但直覺告訴五貓貓,它討厭這個人類!不需要理由的那種!
毛都不自覺地炸了起來,咒骸默默亮出爪子,決定先把工作放一放。因為辛苦的送信貓,此時此刻需要一塊貓抓板來放鬆一下。
五貓貓踩了踩肉墊,悄悄從簾子的縫隙裡鑽入帳篷。
那個討厭的人類又繼續開口了。
“不過在此之前,先讓我來看一看——”
“又是哪個膽大的小賊來找我玩了。”
下一秒,五貓貓四肢離地,被扼住了小貓咪命運的後頸。
它對上了一雙湛藍眼眸。
與它的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