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6】(1 / 2)

【046】

阿憐魂不守舍地離開了五條悟所在的小院。

在路上,她撞到了那個白發的鬼之子,裡梅。看似孱弱的清秀少年,卻是兩麵宿儺最受重用的屬下。

阿憐並不喜歡他,因為裡梅永遠溫和平靜得,像個看不到情緒的假人。

就像現在這樣。

“阿憐巫女,請小心。您行色匆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如果有在下能幫到您的地方,請務必直言。”

分明是被撞的那一個,可裡梅依然保持著謙遜的姿態,甚至主動向巫女伸出手,言辭關切。

阿憐看著他,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剛才兩麵宿儺對神明的不敬。

——她不相信裡梅,就像她無法相信傷害桑落大人的另一位神使。

如果說五條悟真的要背叛黑磨山,幫著天那一派的神明,借手封印桑落大人,難道兩麵宿儺就是什麼好東西了嗎?

她真的不明白,桑落大人為什麼要把這對王八蛋撿回來!

彆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風鈴給她講睡前故事的時候,早就把兩個屑神使的黑曆史掀了個一乾二淨,連手牽手好朋友的那一夜都沒有放過。

……明明,他們已經從桑落大人那裡得到了那麼多、那麼多,卻為何仍不滿足,貪婪地繼續掠奪?

阿憐無法理解,也不屑於理解。

既然不管是五條悟還是兩麵宿儺都靠不住,那現在,作為黑磨神社的大巫女,她必須肩負起保護桑落大人的責任。

可問題也出在這裡。

因為桑落大人不愛出門,也不關心權勢那一類的俗事,隻喜歡坐在樹上發呆,出麵聯絡信徒眾和實現神跡的,多為兩位神使和旗下的家臣。

無事時,自然是很好,可在如今這個情境中,阿憐卻愈發不知該如何是好。

因為“黑磨神”對於大多數信徒來說,隻是一個符號,而能給予他們真實利益的,卻是名滿天下的兩位神使。

——黑磨神被神使架空了。

阿憐甚至不敢把這件事情告訴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信眾:一旦對方心懷不軌,將事情泄露出去,她會陷入更加被動的地步。

她不知道該信任誰。

她甚至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情告訴桑落大人。

畢竟敵人是在諸神現世的如今,仍同時被譽為“最強”的雙壁,手底下還有那樣多出色的家臣,蟻多還咬死象,桑落大人可以以一敵眾嗎?

最後,阿憐沒有去見五條悟,而是找了五條悟手底下一個叫得上名字的家臣,讓他把送去禦影神社的禮物提出來,然後和風鈴離開了黑磨山。

直到脫離了黑磨神社掌管的轄區,她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統統告知了風鈴。

——在這個世界上,連同神明契約的神使都可能會背叛桑落大人,但阿憐不會,黑磨山的咒靈也不會。

至少這一點,她是堵上了所有的一切,相信著的。

風鈴也沉默了。

和一無所知的阿憐不同,作為最靠近墮落神明的咒靈式神,沒有人比它更加了解黑磨桑落,以及黑磨桑落此時所處的境地。

受信仰束縛,她不會也不能對身為人類的敵人出手,更無法拋下黑磨山、黑磨神社。事情會變得很麻煩。

可風鈴也有自己的私心。

即便它甘心同黑磨桑落共赴她所希望的未來,但不管是風鈴,還是黑磨山其他的咒靈——它們之所以誕生,是因為黑磨大人希望桑落可以幸福、開心、安全地度過此生。

守護桑落,是黑磨山咒靈的意義。

風鈴無所謂櫻花開不開,但如果能趁機讓黑磨桑落看清現實,放下對黑磨大人的執念,最好把那兩個王八蛋屑神使一腳踹開,它願意付出。

獎勵意味地用額頭蹭了蹭阿憐的臉,風鈴攜她一起,叩開了禦影神社的門。

“巴衛閣下,履約的時間到了。”

………………

…………

……

黑磨山。

神誕日慶典當日。

即便已經宅得變成了“樹上長出來的黑磨神”,但一年一度、神社最熱鬨的大慶典,黑磨桑落還是會準時來出席的。

信徒聚在山腳和山腰一帶的村落裡,自有巫女和侍者引領他們進行慶祝儀式,而更核心的“自家人”,則是在山頂的神社裡聚餐。

慶典從傍晚開始,在午夜結束。

黑磨山的樹枝間被掛上紅紅的燈籠,在夜色中,象征著溫暖,也讓迷茫的旅者尋到歸處。

身為大巫女,阿憐需要在慶典的高()潮時,去台上進行巫女神樂舞向神明祈福。

她已經從席間起身,專屬神樂舞的禮服上綴滿了鈴鐺,此時也叮鈴鈴作響,為宴席增添幾許活潑氣息。

桌上沒有咒靈。

因為在座的神使和得力的神社高層都是人類,在大部分人對強大咒靈的近距離接觸表示不適後,二百五、二五五和花禦都會自己單擺一桌,吃最好的咒靈球。

反正桑落大人也隻會跟那些人象征性地喝一點酒,然後就會跑來和它們一起看燈籠,它們才不羨慕又菜又壞的人類呢!

……不過,風鈴怎麼這次也不在?

黑磨桑落略感奇怪地左右張望了一下,卻被五條悟帶頭的恭賀所打斷。

神明的舉杯才象征著神誕日慶典正式開始,這是不經意間形成的規矩。從歡迎五條悟和兩麵宿儺加入黑磨山的那一晚開始。

隻是杯中已經不再是桑落酒了。

她當初釀下的酒,早就被五條悟和兩麵宿儺喝了個一乾二淨,後麵有信徒年年來供,她也逐漸失了釀酒的興趣,就沒再動手過。

隻是嗅了嗅幽幽傳來的香氣,黑磨桑落就大致確認了酒的品種和釀製方法。

有點雜的味道,不太像是慶典會拿出來的。難道悟終於持家失敗,他們黑磨神社變窮了嗎?

腦袋裡突然風馬牛不相及地冒出這個念頭,黑磨桑落忍不住笑了一下,彎著眼睛舉起杯。

“今年,也辛苦大家了。希望諸君,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不知道明年的神誕日慶典,站在這裡的黑磨桑落,還是不是現在的她呢?

黑磨桑落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樂起,被譽為當世最美的神樂舞,由黑磨神社的大巫女阿憐款款道來。

但凡看過一次的人,就不會忘記這樣虔誠的、仿佛要向神明獻上所有的曼妙舞姿。

——然而,神樂舞中止了。

“桑落大人!!!”

巫女衣裙上的鈴鐺墜落,為追求舞動時的飄逸而過分輕盈的它,砸在地上後便立刻粉身碎骨。

丟下悠揚的樂舞,阿憐翻身下台,不顧一切地奔向坐在席位最上的神明,神情驚恐到,像是看見了末日之景。

黑磨桑落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感覺到嘴角有濡濕,下意識用指尖擦了擦,入目卻是猩紅一片。

她花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又吐血了。

眩暈感席卷而至,開始止不住的咳嗽也加重了吐血的症狀,黑磨桑落一隻手捂著唇,茫然地抬眼看去,與平靜的旁觀者割裂成兩個世界。

阿憐被五條家的咒術師攔下。

五條悟指尖把玩著酒盞,仍舊坐在最靠近她的一側,笑容如常。

“這是特供給神明的毒酒,能暫時切斷神力供給。應該會有點難受,桑落老師稍微忍耐一下……不然,在黑磨山,誰都沒辦法同墮落神明為敵啦。”

兩麵宿儺瞥了他一眼,挑起眉:“這可和事先說好的不一樣,五條。”

“好啦好啦,宿儺君,這酒也不是我選的,彆對我這麼嚴格啦。如果有不滿,去找天那邊的諸位說去嘛。”

白發藍眼的詛咒師聳了聳肩,目光一直為未黑磨桑落的身上離開,像是試圖將神明的樣子描刻在記憶裡。

他忽然歎了口氣。

“都到這個地步了,請不要還是這樣平靜地看著我啊,桑落老師。恐懼也好,憤怒也好,想殺了我也好……難道這個世界對你而言,已經不值一提了嗎?”

“明明是我陪伴你的時間更長。真是讓人不甘心。”

兩麵宿儺一臉受不了地扣了扣耳朵。

“搞沒搞錯啊你?都主動提出跟我合謀,想把這家夥給殺了,結果事到臨頭,還說這些酸不溜秋的話。你這家夥不是為了讓咒術師得到那邊的認可嗎?彆說得像因愛生恨的情殺一樣啊。”

五條悟沒有反駁。

而兩麵宿儺徑自走向黑磨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