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昨晚剛剛感動平靜過的心又亂了起來。
“娘娘,到了去給皇後娘娘請安的時辰了。”
貴妃的思緒被緋英打斷。
她點點頭:“今日你跟著去鐘粹宮。”
緋英動了動嘴唇,到底沒說話:娘娘這些日子不怎麼肯帶壽嬤嬤了,且表露了兩回想讓嬤嬤出宮養老的意思,要不是壽嬤嬤哭的死去活來,簡直是寧死也不離開貴妃和七阿哥,估計這會子娘娘早就跟皇上求恩典,讓嬤嬤出去了。
貴妃見緋英欲言又止的樣子,又見站在角落十分落寞的壽嬤嬤,也隻好在腹內歎氣:嬤嬤年紀越大越執拗,認準了皇後熹妃與懋嬪串聯要害福惠,竟還背著她偷偷說給了二嫂。
這已經踩過了貴妃的底線。
且壽嬤嬤的態度也常藏不住,皇後和熹妃絕不是糊塗的人,哪裡能瞧不出呢。
若再留壽嬤嬤在宮中,反而要害的乳娘老了老了反不得善終,倒是讓她出去頤養天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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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今日請安過後,貴妃就很慶幸,還好沒帶壽嬤嬤來。
因皇後又單獨留下了熹妃,若是讓嬤嬤見了,指不定又要腦補出什麼事兒來呢。
鐘粹宮中,皇後仍舊高居上首。
赤雀替宋嘉書換上了一杯新茶。
皇後頷首示意她嘗嘗:“這不是待客的茶,就是本宮日常吃的茶。”
宋嘉書有些意外,皇後這可第一回給她用自己的家常之物,於是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品了品道:“娘娘泡的酸棗仁茶嗎?”
皇後點頭:“棗仁安神養胃,這是太醫院為本宮合的養生茶,本宮喝著倒好。”
宋嘉書莞爾:“怪不得臣妾瞧著娘娘近來氣色好多了。”
皇後也笑了笑,卻不說留宋嘉書何意,反叫赤雀再上淮山薏米糕來吃。又就著點心與熹妃論起養生之道,隻說山藥健脾,薏米去濕熱等功效。
宋嘉書也笑眯眯跟皇後對聊:聊彆的她還不一定能說上來,但她這幾年,除了整理東西就是研究吃食了,絕對能跟皇後對著侃大山侃到晚上。
皇後邊跟熹妃說話兒邊在不動聲色的觀察她。
自己單獨留下熹妃,並不說明本意,隻是說家常閒話,明明是與眾不同的舉動,熹妃看上去卻好似很適應,不驕不躁的跟自己往下聊。且她並非是敷衍,而是認真在跟自己討論飲食,甚至說的興起,身子還會微微前傾,眼睛都亮了一點。
皇後有時候真有點搞不懂,熹妃是真的心無旁騖還是沉得住氣。
等茶也喝了一盞,點心也嘗了四碟後,皇後進入了正題。
宋嘉書握住手帕,悄悄擦掉手上的糖霜,正襟危坐如同當年聽領導講話一樣,聽皇後發言。
皇後這回就開門見山了:“眼見得又要到先帝爺祭禮了,這回皇上可有向你說過,仍舊叫弘曆去?”
宋嘉書認真道:“皇後娘娘,彆說這回指不定是哪位阿哥代祭,便是去年是弘曆有幸去,直到聖旨明發前,皇上也沒告訴臣妾一個字呢。”
皇後:……你這樣認真到還有點驕傲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於是不免道:“都是做額娘的,你這也太不上心了。”皇後歎口氣:“本宮是為了一事才特意留下你說話的——聽聞年家有意為七阿哥爭一爭代祭的名額。”
皇後望著熹妃,開誠布公道:“本宮與你說句實在話,弘曆與七阿哥比起來,便是為了自己,本宮自然也更看重弘曆一些。”
“以如今皇上對年家和貴妃的看重,若貴妃的兒子再……本宮便無容身之地了。所以知道此信,便告訴你一聲。弘曆雖是個好孩子,但你這做額娘的,能幫也幫著些,彆隻稀裡糊塗的度日。”
皇後說完,就聽熹妃還是語氣特彆真誠道:“皇後娘娘也說了,臣妾能幫就幫著些,可臣妾實在幫不上——論起位份恩寵,臣妾不如貴妃,論起母家,皇後娘娘您也知道啊,把臣妾的母家所有男丁摞起來,也不如年大將軍自己。”
皇後再次無語:熹妃每次都能把這種無能為力的話,說的這麼理直氣壯是怎麼個情況。
宋嘉書笑了笑問道:“皇後娘娘,臣妾能不能問一句,年家欲為七阿哥爭代祭之名的事兒您是從哪位命婦那裡知道的?”
此事要緊,年家自不會滿大街去說。
皇後沒有隱瞞,直接道:“廉親王福晉處。”
宋嘉書忍不住挑挑眉毛。
皇後以為她不信這話的真偽,便道:“這消息自是準的——你大約不知道,年家跟廉親王府淵源頗深。年羹堯的原配夫人是從前太子太傅納蘭明珠的孫女,後來納蘭氏早亡,還是納蘭家極力為年羹堯說和,他的繼室才能是一位宗室格格。故而納蘭氏與年家一直關係頗密,而納蘭氏跟廉親王的關係更不必說。”
自打大阿哥胤褆涼了,納蘭氏就整個靠到了八爺這邊。
宋嘉書搖頭:“皇後娘娘,臣妾不是覺得這消息是假的,隻是覺得這真消息來得太快太及時了些。廉親王福晉又不是開善堂的,平白告訴您這樣要緊的消息,讓人疑惑。”
皇後倒沒有這個疑惑,隨口道:“廉親王這兩年屢屢受皇上斥責,為人越發謙遜隨和。彆說與幾位理事大臣了,據說王爺與旁的低等官員說話都和氣的很,自然也是為了與人結個善緣,來日皇上再動怒,好有個為他說話的人。既如此,廉親王福晉將要緊消息給本宮,自然也是為了結個善緣。”
宋嘉書默默:旁人都是這樣想八爺的。
但她卻覺得,八爺到處與人為善,並不是為了來日能有好下場。他為的隻是來日自己沒了下場後,這些感受到他好的人,會覺得皇上刻薄寡恩,苛待手足。
廉親王所做的,無非是我已然不可能有什麼好結局,那能再傷你一分,我也絕不會放過。
至於廉親王福晉,估計就是夫唱婦隨,來挑事的。
要是能讓熹妃四阿哥直接跟貴妃年家對上,多熱鬨啊。
宋嘉書理解皇後娘娘的心理,知道她一反常態,居然主動願意跟自己示好,實在是被年家和貴妃刺激大了。
皇上這回連皇子都不袒護,實在讓皇後震驚加憤怒。
哪怕她沒養過弘晝,沒什麼感情,可作為其嫡母,都覺得憋屈:還是那句話,若弘晝是跟怡親王乃至廉親王家孩子打起來,皇上隻罰自己兒子也沒關係,大家都是親戚。可年家終究是臣子之家。
如今貴妃這樣得寵,母家又這樣霸道,再有個兒子當太子,她這個皇後就可以主動掛冠而去了。
原本皇後能穩居中立,也是想著,無論來日儲位是誰,都要尊她這位母後皇太後。
可看現在年家這個火熱的架勢,皇後不免懷疑自己熬不到做太後的一天,甚至貴妃可能就是下一個孝獻皇後董鄂氏,自己就要被迫讓位了。
就算如今名頭還在,皇後也覺得自己是個空銜。
命婦們凡入宮,拜見過皇後,沒一個敢直接出宮的,都會再去拜見貴妃。
對皇後來說,貴妃本人的態度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而是貴妃和年家的存在,就已經實實在在威脅到了她。
宋嘉書出鐘粹宮門的時候,不免再次感慨一句:如今宮裡宮外的水都很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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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五日。
入夜後,蘇培盛忽然到了景仁宮,皇上宣召熹妃。
蘇培盛又是點頭又是哈腰的:“娘娘,今兒皇上不知怎的,已經攆了好幾個小太監了。晚膳幾乎一點沒用,這會子召娘娘去用晚點,奴才求娘娘,好歹勸著皇上多用些飯食。”
宋嘉書微笑看著這位人精似的太監:明明是跟自己報信,提醒自己皇上心情不好,卻還能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一切都是關心皇上龍體,不愧是能跟雍正爺這麼多年的心腹太監。
隻是皇上為什麼心情突然這麼不好?
宋嘉書心裡有了一個猜測。
事關今年代祭的名額,皇後說的應當是應驗了。
年家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見於雍正爺給年羹堯的折子:“朕此生若負了你,從開辟以來未有如朕之負心之人也。朕前諭字字出於至誠。朕一切賞罰若有一點作用籠絡將人作犬馬待的心,自己亦成犬馬之主矣。”
類似的話還有很多,感覺雍正爺掏心掏肺的時候是真的,然而一旦失望翻臉的時候那脾氣更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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