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荊楚進宮的時候,太後已然將醒。 他去鳳棲宮的時候,太後正躺在鳳榻上。一見到他的身影,立馬泫然欲泣。滿是陰騖的眼睛裡硬是強要擠出一泡眼淚來。 但她常年在後宮裡早已養成一身滿腹算計的氣息。她如今眉峰高挑,早就不如當年柔和。更何況她現在滿身傲氣,用眼看人時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是以這般霸道強勢的模樣故意做出這般楚楚可憐的表情來,實在是很不和諧…… 就連周荊楚都覺得辣眼睛。對比他們十幾年的相處都是冷冰冰的。他也見慣了盛華苑的強橫霸道,突然這般做作,實在有些尷尬。 他心裡擔心楠香,怕她在地牢裡受苦。卻又不得不先來太後寢宮看望,不然讓太後知道自己滿心都在擔心那二貨,怕是對楠香更不利了。 於是先來探望太後,他手抱拳行禮,卻離她的鳳榻十米遠,恭敬道,“微臣收到消息,說是太後遇刺,可有微恙?” 盛華苑見他隻字不提那女人,很是滿意。卻又故作柔弱的朝他看去,“哀家方才嚇壞了,你…”咬著嘴唇欲言又止,想要博取他的同情心。 可周荊楚是什麼人?不解風情的老頑固一個,哪裡懂的她的言外之意。隻暗中著急她家二貨在牢中可有吃苦。 地牢那邊雖然提前打過招呼,卻不能明目張膽的去探望。隻能先解決了太後對他的疑慮。 盛華苑見他低頭不語,也不上前來,隻道他真是木頭成性,難怪自己不夠愛他。 鷹眼一轉,沒了耐心做戲。袖子一揮,讓宮人都退下。 現在宮內就剩她跟周荊楚兩人。她不再偽裝。冷冷的對他諷刺道,“你的女人刺殺哀家,攝政王如何說?” 周荊楚眼觀鼻,鼻觀心。神情依舊不卑不亢,抱拳道,“太後想如何?” 不做解釋,語氣仍和平常一樣冷酷無異。但若了解他的,就應該知道那清冷的黑眸下早已蘊含了一股怒氣。 盛華苑不以為然,還當他如從前般是隻趁手的走狗,語氣輕蔑道,“不過是個小寡婦,殺了便殺了。回頭哀家再賞賜你幾個貌美的,也算給你一份體麵。”說的好似讓楠香死還是恩賜一樣。 周荊楚但笑不語,嘴角卻是陰冷冷的揚起,“太後何時變得這般心狠手辣?以往那般仁愛百姓難道都是假的?” 盛華苑被他問的一愣,是了,以往她都是在他麵前總是裝出一副特彆愛戴百姓的仁慈模樣。如今卻滿臉不屑人命,一副高高在上的劊子手嘴臉!這叫他如何不生疑? 可若要讓她放了那個女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那個比她還妖嬈動人的女人,她是非殺不可! 遂而也不在裝仁慈了,撕破嘴臉般,“哀家便是要殺她,你待如何?” 那藐視狂妄的眼神,讓人格外窩火。 周荊楚也不動怒,一個淡淡道,“太後這是要打微臣的臉了?” 他雖不怒,周身氣場確實不怒而威的散開。實在霸氣側漏! 盛華苑哪裡受得了他的反抗,她生平最恨彆人跟她抬扛了。尤其還是她手下培養的一條狗! 當下怒的直拍板,“這天下是哀家的天下,沒有哀家,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如今你翅膀硬了,倒敢跟哀家叫板了?好個狗奴才!” 這話相當不客氣了。若她還想維持兩人和平,自不會將心裡話說出來。 但盛華苑忌憚他的能力許久。剛剛腦袋一激靈,突然發現此時若不對付他,更待何時? 若等他羽翼更豐滿之時,怕是更難對付。索性借著這件事,將他撤職,拿回他手中的兵權才是要事。 周荊楚也沒想到一向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太後會如此想他。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他在自以為是! 他覺得她救自己算的上是一份難得的恩情。再加上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在暗中培養他,所以這份感激又多加了一點。 如今他權利滔天,為她斬除了多少坎坷孽障?他用自己的雙手給她鋪出一條血路,讓她離後位更近。他以為這是回報她的最好方式,因為她對皇位野心勃勃,所以他也一直在儘心幫她。 可她呢?她似乎不滿自己的權利地位?更不滿自己的權勢滔天!可這都是她親手給的。 親手給的,如今卻又想親手毀掉? 周荊楚突然對她有些寒心。這麼多年來,自己不知對她是何情感的時候便將她當做親人。如今卻發現人家根本沒把你當個人!更彆說親人了! 在她眼裡他不過是一條走狗罷了! 周荊楚抬眼冰冷寒心的看了盛華苑一眼。 他雙手朝上,將頭上附有身份象征的朝冠拿下。“既如此,微臣領命。” 既然覺得他是個絆腳石,那他走便是。 這麼多年為她生死效命,恩情也早已還清了。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地位,她盛華苑以為有多好做?不過上下都不討好罷了。 百姓說他殘暴不仁,太後卻忌憚他的權勢滔天。左右壞人都讓他做了,血腥都讓他沾了,卻又都怪到他頭上了? 真是唯女子小人難養也。這攝政王之位,不要也罷! 想來他家二貨應該不會嫌棄他是個無權無勢的普通人。辭官之後,她若貪玩,就帶著她遊走天下,嘗儘天下美食。這一輩子有她相伴左右,應該不會寂寞。 想通一番,便覺得渾身通透,滿心豁達,“既然太後不喜微臣,微臣退位便是。往後這天下,仍是太後的天下。”這話算是對她這個救命恩人的最後一個承諾。 他在明確的告訴她,這天下,他並無野心。你要,就拿去。反正我不會跟你爭! 盛華苑沒想到他氣性這麼大,心中頓時一片怒火,“怎麼?說你一句都說不得?難道你忘了哀家當年是如何救你的?又如何給你母親斂收屍骨的嗎?這些恩情,你難道都忘了嗎!” 盛華苑年年都要提一遭自己對周荊楚的救命之恩。仿佛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周荊楚不要忘記自己的救命之恩。 這種事情一次兩次拿出來說還好。但年年都拿出來說,真真叫人反感。 他這麼多年沒少給她辦事。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他都替她做了。彆說一個恩情了,就算十個恩情都早已還清了。 可盛華苑就是這樣,永遠不知足。貪心不足蛇吞象,野心太過,則讓人反感。 周荊楚壓下厭惡,麵不改色道,“皇上如今見長,微臣也該放手了。不然一直占著這個位置也太讓天下人不喜。” 周荊楚仍想給她最後一點臉麵。“微臣如今心願已了,該為太後做的全部如數做完了。眼下天下太平,微臣也該退位了。望太後成全!” 盛華苑隻覺得他瘋了!眼前大好江山,他就這樣放棄了? 不,她不信!她不信!怎麼會有人把快到手的江山拱手讓出??不可能的,他肯定是裝的! 她每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彆人如何做都被她當成彆有用心,真真不可理喻。 周荊楚也不多說,放下朝冠,起身退下,“微臣告退。” 說完不管盛華苑是否同意,人就出了鳳棲殿。 徒留盛華苑在那邊咬牙切齒,“不可能的,他周荊楚怎麼會沒有野心!他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就辭官退位!肯定是有什麼計謀要留著對付哀家!” 麵前這個女人一臉扭曲,哪裡還有往日裡高高在上雍容華貴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