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少年遊20(1 / 2)

() 時到此刻,江雲涯還不知道自己鬨了個大烏龍。

連山下半大的孩子都知道, 兩個人若是大被同眠, 接下去該做的總不是聽歌吹曲兒一類的勾當,獨獨他不知曉。

要是追究起來, 還得怪當初那位小師叔看的都是些潔本傳奇, 往往在“被翻紅浪”後便是“交枕而眠”, 個中詳情一概不論……但這不影響他敏感地察覺到,自己肯定做錯了什麼。

偏生他沒有一點兒頭緒, 隻能暗自焦躁不已。

“小師叔教我的, 我全都做了。”江雲涯抿了抿唇, 望向聽完曲子就鑽出了棉被的人, 字字較真道,“你不能拋下我。”

“否則……”

“否則我……”

他想了好一會兒也撂不下一句狠話,隻有直愣愣地看向陸九思,盼著對方能感受到自己的堅定。

殺人百萬, 浮屍千裡, 對浮閻島的魔修而言亦非難事。

唯獨在對方麵前, 他成了個掃地恐傷螻蟻命的人。前世今生, 未曾改移。

他看得專注,陸九思自然也察覺到了,說教的語速不由放慢, 終於停了下來。陸九思望著那好似霜刃初試、寶鏡乍開的明亮眼神,品咂著他先前那兩句話,恍然大悟——

那位小師叔一手將對方拉扯大, 既當爹又當媽的,江雲涯對他的感情再複雜,說到底還是對長輩的依賴。

聽聞他要和人結親了,這位便立刻來鬨上了一場……

“你不能拋下我”,這話說得多擲地有聲啊。

看對方的模樣,可不就是個父母和離、再行婚嫁,生怕被拋下的孩童嗎?那些幾歲大的娃娃會在地上打滾,撒潑耍賴,眼前的人除了將場地挪到了床上,所作所為同他們還有甚麼分彆?

想到這點,再對上江雲涯的視線,陸九思登時放鬆了不少。他緩緩道:“誰說我會拋下你了?”

江雲涯一愣,道:“書裡都是這麼說的……”

他抓著被角,回憶道:“小師叔和旁人成親後,就會與他如膠似漆,雙宿雙飛。兩個人去天涯海角,自然不帶上我。”

陸九思道:“我沒想和誰雙宿雙飛。”

江雲涯皺眉道:“可是……”

“隻是彩禮罷了。”

“可是……”

“還沒到成親那一步呢。”陸九思說著,心中想到那也是早晚的事。以奚指月的性子,定然是走一步看三步,如若他是個女子,對方興許連孩子的滿月酒要如何籌劃都考慮周全了。但為了照顧江雲涯的情緒,這些話就沒必要說出口了。他隻道,“即便成親了,難道我就會拋下你不管?”

江雲涯似懂非懂地望著他。

陸九思道:“我成親了不也還在學院裡嗎?照舊和你一道上學、溫書、修習,得了閒還能一塊兒下山喝酒吃肉,和眼下有什麼不一樣?”

這些話他說的真心實意,沒有丁點兒摻假。

他沒有生就一副鐵石心腸,許多時候還比旁人更心軟一些,這些日子江雲涯為他做的事、待他的好,一樁樁一件件他都看在眼裡。

總想也待他好一些。

不讓他漂泊世間,孤身一人,末了還是在浮閻島那般的人間地獄裡沉浮。

“你,我,崔師弟,我們三個哪一日不是同出同入?”陸九思道,“過段時日下山曆練,我們不是還要在一塊?以你和崔師弟的修為,我在旁掠掠陣……大有可為啊。”

“嗯……”江雲涯應了一聲,似懂非懂地看著他。

這些話都十分在理,可和他想說的卻不完全是一回事。

能一塊兒溫書固然不錯,要是沒有崔折劍在就更好了。可他和小師叔之間隻做這些事,怎麼夠呢?

他們是彼此世上最親近的人,就該做些同旁人做不了的事才對。

像先前兩人都罩在被子下那樣就很好……

陸九思見他應聲,深覺自己猜對了。小孩兒都好哄,對方也不是當真在為了他要成親而鬨事,隻是怕他從此對自己不理不睬罷了。

好生將這些事兒說明白,再把人從床上哄下來,便能善了。

他又安撫了兩句,才開口道:“總在床上賴著算什麼事兒?快下來。我看時辰還早,來得及試試新到手的式盤……”

陸九思心中鬆懈,沒留意到對方望著他的目光漸而深沉,褪去回憶帶來的短暫茫然後,依稀透著幾分危險。

江雲涯仰頭注視著那張和記憶中並不完全重疊,卻總有些神韻相似的麵孔,目光不由微微往下挪動。

對方的樣貌他再看上幾百年也不會厭,這時依依不舍地移動視線,隻是因為近旁有更吸引他的東西。

陸九思說了不少的話,又沒空喝杯清茶潤潤嗓子,唇上起了些細小的乾紋。細紋不甚明顯,若非離得極近又看得極專注,尋常人根本察覺不了。

江雲涯全都瞧見了。

他還見到那唇角浮起了一片白皮,隻有指甲縫大小,隨著對方開口說話微微顫動,像是偷吃之後忘記擦乾淨的糖霜。

看著就很甜,讓人想要嘗上一口。

陸九思見江雲涯抬起手,招來了落在地上的衣衫,似是打算穿上,心中更是安慰,背過身道:“你且穿著,我收拾些趁手家夥,我們這就去練——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