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了?他人呢?
這是什麼問題?‘他’是誰?要是她問的是那個人,那個人……不是一直都在他懷裡嗎?
雖然,身體最後變得很冷很冷,但他已經儘力抱緊他、在用身體溫暖他。
再後來,沒力氣了,他就貼在他的胸口緩緩閉上了眼睛,直到最後的最後都始終十指交纏、緊緊相扣,沒有放開過。
夏長澤還記得,以前在書上看到過的,如果死在一起,下輩子也會有緣分遇上。
他想著,一定要遇上才行,因為他下輩子,也是要做他的小妖怪的……
所以為什麼,她會問他,他的人呢?
夏長澤愣愣地看向那件衣服,衣服的斑駁猩紅,破破爛爛……卻是寒食哥哥最喜歡的一件衣服,為什麼會在千化手上?
那是寒食哥哥的衣服……
他突然瘋了一樣,掙紮起來撲過去就要搶那衣服。但他站不穩,雙膝磕在地上一聲巨響,卻隻滿眼血紅,掙紮起來又要繼續要搶。
“你、你到底是怎麼了啊?”千化被嚇壞了,哭道,“你發什麼瘋啊?都什麼時候了,為什麼還那麼不懂事?饞哥他都失蹤那麼多天了,就隻有你知道他在哪兒,你快說說他在哪兒啊?說了我們好去救他呀!”
“嗬……”
夏長澤像是被逗笑了,又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幾近絕望的□□。他看向庭鬱,眼神幾乎是帶著哀求,聲音嘶啞,在顫抖下幾近微不可聞。
“她剛才……說什麼?”
庭鬱袖子下,指甲紮進掌心裡。
“小佑,你聽我說。”
他就算再無心無情,事到如今也覺得太過殘忍,明明眼見著人已在崩潰的邊緣,還要親自再過去紮他一刀。
“那天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就隻找到了饞哥的衣服,他的人……不見了。”
“什麼叫……不見了?”
“……”
“怎麼可能……怎麼會不見的?他明明、明明……”
庭鬱眼眶發酸。
為什麼不見了?他也想過很多理由,甚至想過……會不會是被狼群給吃了。但後來想想不對,哪有隻把一個吃得骨頭不剩,卻還剩下一個有手有腳的?根本就沒道理。
那日暴雨哀哀,月沼眾妖收到消息一起尋出去,隻見遍地狼兵屍首,以及夏長澤倒在血水之中奄奄一息。
在他懷中,緊緊抱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衣服。所有人都認得,那是紀寒食常穿的一件衣服。早已浸透、五色繡邊上沾滿血跡。
但,就隻有衣服,沒有人。
因而時至今日,除庭鬱之外,月沼幾乎所有其他的妖怪都堅信著,紀寒食一定還活著。
他們有他們的道理——清理了狼兵屍首後,有人發現白狼太子的半塊頭盔掉落在地,卻始終沒尋到那太子的屍首,所以……也許老大是被狼太子給綁走了。
至於為什麼沒有把小土地精一起綁走。一定是小土地精傷得太重,狼太子誤以為他已經死了,才會把他扔在了那裡。
庭鬱並不是個會懷抱什麼不切實際幻想的蛇妖。
早在數月前,月沼周遭的霧瘴就變得越來越稀薄,紀寒食的頭發亦越來越白,這一切都是極不好的征兆。畫皮鬼王玄衍也搖頭,說那是大限將至的征兆,任誰也無力回天。
在他看來,紀寒食多半已不在人世。
可是,這些日子,全月沼的妖怪都忙著出去外麵打聽白狼太子的下落。一無所獲之後,又哭著回來,攔著他一個勁地問,小土地精到底什麼時候醒。
所有人都在等。
等夏長澤能醒來,也許可以告訴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麼。
也都在查那白狼躲去了哪裡,好想辦法去救回老大。
庭鬱一開始,就隻是覺得異常悲哀。卻又不忍心打破大家的希望,隻能一次又一次哄著、瞞著大家。
可久而久之後,蛇妖自己竟也有些迷惑了。
竟也多少燃起一絲絲的僥幸——是呀,大家說的也沒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呀。
從沒聽過哪個妖怪死後會煙消雲散,隻有衣服落在了那裡,確實沒道理啊?
說不定,饞哥真的隻是被捉走了。
隻要小妖怪醒了,就知道饞哥在哪裡了。
……
而如今,庭鬱已經不再會心存奢望。
小妖怪也不知道饞哥為什麼會不見了。但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饞哥……肯定已經不在了。
可是,他雖明白,千化他們還在抓著小妖怪,滿懷著希望、一遍又一遍地折磨他。
每問一遍,小妖怪的眼神就更加心如死灰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