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想像以前那樣和他打招呼，白津寒已經淡淡收回了目光。
青檸驀地鬆了口氣。
她移到餐桌邊，坐下來吃掉餐桌上僅剩的那份早餐。
剛吃了幾口，沙發上的人起身，緩步走到談青檸的對麵，抽開椅子坐下。
談青檸的動作一頓，心裡又開始了七上八下，正眼都不敢抬起。
對麵人率先開口了：“聽阿姨說你今天生日。”
談青檸微抬眼皮，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
完了完了，真要像季嵐說的那樣了。
她要說什麼？
“對不起，我現在不想交男朋友。”
“不好意思我們學校不許早戀。”
“我現在要專心學習考大學。”
……
淩晨演練過好幾遍的話在心裡來來回回。
談青檸心慌意亂，想找一句不會太令人尷尬的。
還沒等她想好，對麵又開口了：“我不知道，沒有準備禮物。”
“沒關係不用準備——”下意識的話脫口而出，談青檸一怔，抬頭看向白津寒。
什麼？他不知道？
那自己昨天和季嵐討論到淩晨兩點剛剛又扭扭捏捏地胡思亂想是在乾嘛？！
少年坐姿筆挺，雙手交叉擱在桌麵，臉上神情有點不自然。
他抿了抿唇，聲音難得有些溫和：“你喜歡什麼禮物？我補一個。”
聽到這種直男式送禮物方法，青檸更加確定，白津寒確實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什麼生日驚喜生日表白全是季嵐看多後的臆想。
想到自己的自作多情，青檸頓時尷尬到頭皮發麻，腳趾抓地。
幸好自己沒有說出什麼更加奇怪的話。
還要什麼禮物？她什麼都不想要。
青檸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不要禮物。”
她三五下吃掉麵包，丟下一句話就匆匆逃離了現場。
“我上去收拾一下，馬上就走。”
*
收拾東西時，談青檸一邊在心裡吐槽了季嵐無數遍，另一邊暗暗鬆了口氣。
既然白津寒不知道自己的生日，那麼表白更是不可能的事了。
青檸暗自下定決心不能多想了，要拿出平常的態度對待白津寒，萬萬不能因為自作多情而做出什麼令人太尷尬的事。
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後，青檸拎著自己的包下樓，和白津寒一共坐上了汪森的車。
車子的副駕駛上放著訂好的蛋糕，兩人照例坐在後排。
回老宅的路途不算遠，青檸一邊給汪森導航一邊順便給兩人介紹，很快就到了老宅附近。
和所有的江南小鎮類似，槐鎮這些年也在不斷開發旅遊業。隻是它的名氣不如其他幾個古鎮，遊客自也相應地沒那麼多。
車子開到巷口處便不方便進去了，汪森在談青檸的引導下將車停在空處，幾人拎著東西徒步去了老宅。
從巷口的小門進去，沿著青石板路而行，路兩邊是白牆黑瓦的建築，馬頭牆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各處。
今日的天色是青灰色，風也比昨天蕭瑟，有種山雨欲來的架勢。
談青檸有些擔心地說：“好像要下雨了。汪叔叔不然你也留下來住一晚吧。”
汪森擺擺手：“不礙事，不礙事。我把你們送到就回了，路上也快。”
青檸不再強留，帶著兩人沿路走了幾百米，再拐個彎，就到了談青檸的奶奶家。
粉牆黛瓦的二層建築，背水臨街。從古樸的深棕色大門進去，空曠寬敞的四方院落呈現在眼前。
“奶奶！我來啦！”談青檸一進門，站在院子裡迫不及待地大喊。
沒過兩秒，裡麵傳來了老人一聲的應答。
青檸忍不住笑了，率先跨進前廳。
不一會兒，談奶奶在保姆的陪伴下從側門進來了。
談奶奶一身花鳥圖案的墨綠外套，下穿寬鬆的黑色褲子。頭發花白，精神矍鑠，臉上雖然已經有了不少皺紋，但皮膚依舊白皙緊實，姿態也優雅。
“青檸來啦。”談奶奶見到孫女很高興，加快腳步向幾人走過來。
談青檸連忙跑過去攙扶，安排奶奶坐下，又將白津寒和汪森介紹給奶奶認識。
幾人互相打了招呼後，奶奶示意保姆帶白津寒看房間。
青檸留在原地和奶奶聊了會兒天。
談奶奶握著孫女的手，上下打量談青檸。
“學習辛苦了是不是？都瘦了。”
青檸點點頭，借機撒嬌：“我一個人在學校，想你們想的就瘦了。”
談奶奶被逗樂：“你啊你，就你嘴甜。”
她拉了拉青檸的手，小聲問：“和你來的小夥子，就是白廣萍的孫子？”
青檸愣了下，點點頭。
談奶奶惋惜地歎氣：“可惜哇，這麼俊的孩子。你爸爸上周來還說，不做手術肯定會惡化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高考。要是你爺爺還在就好了……”
聽著奶奶的喃喃絮語，談青檸心中一沉，眉頭也跟著蹙了起來。
白津寒除了偶爾的頭疼，表現得實在太正常了。正常到和普通人一樣。因此，她也常常想不到，或者是故意忽略了他的病情。
這麼一想，談青檸的心情瞬間沉重起來。要是，她能勸得動他就好了……
“奶奶，我上去看一下。你等我下。”談青檸鬆開奶奶的手，幾步衝到樓梯口，快速上了二樓。
循著動靜到了白津寒的房間，剛好和汪森打了個照麵。
“汪叔叔。”
“送你們的任務完成，我回去了。”汪森和談青檸打了個招呼，緩步下樓。
青檸告彆他進了房間，見到白津寒正在收拾他的背包。
這間房空置的時間有點長，房間裡有股淡淡的木頭味。臨河的窗戶開著，秋風越發凜冽，呼呼往裡吹著。
青檸忽然一窒，想了想才開口：“屋裡有點味道，你要不要和我的房間換一下？”
白津寒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搖了搖頭：“不用。”
“那你——”
剛說了兩個字，外麵忽然響起了一道雷聲。
青檸愣怔著向窗外望去，外麵飄起了毛毛細雨，河麵蕩漾著淡淡漣漪。
下雨了。
“我什麼我？”白津寒突然走到她身邊，低頭看她。
青檸轉過頭，不期然對上白津寒的眼睛，仰著下巴緩聲開口：“你這兩天身體有沒有不舒服？頭還疼嗎？”
白津寒垂眸和她對視，沒有說話。
青檸以為他默認了，不自覺焦急起來，聲音裡有自己沒有察覺的輕哄：“我們去醫院看看好不好？”
“不好。”
青檸默了默，挽起自己的衣袖：“那你頭疼的話，我幫你按一按——”
“——談青檸。”白津寒打斷她的話，悶悶道：“你對我那麼好乾嗎？”
“轟隆”一聲，外麵又是一道驚雷。
伴隨著雷聲，雨勢倏地變大，豆大雨滴打在窗欞，“嘩啦啦”的雨聲清晰，連空氣中都泛著雨水特有的味道。
“你這樣，我會覺得不管我提什麼要求，你都會同意。”白津寒的目光沉沉，聲音在偌大的雨聲中高高低低，不甚清楚。
但青檸聽到了。
她的眼神滿是不解：“你想要什麼呀？”
他出身富貴，要什麼就有什麼，自己想不出他還有什麼得不到的東西。
白津寒抿了抿唇，語氣是一字一頓的認真：“如果我要你做我女朋友呢？”
今日的槐鎮風大雨大，狂風裹挾著暴雨從窗口而入。
冰涼的雨絲擦過青檸的後頸，她哆嗦著眨了下眼睛。
心跳倏地劇烈起來，一下一下像戰場上的鼓點，敲得她心身俱顫。
女朋友？
白津寒見她愣住，眼睫輕顫著垂下。
窗外雨聲越發地響，天色暗得如同傍晚。
白津寒的唇角微動，正要說話時，他聽到對麵傳來很輕的一道聲音。
——“好。”
劈裡啪啦的暴雨聲中，細微清脆的女聲卻比風雨聲更重，準確敲擊在了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