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年紀小,也本能地對此感到了反感。
他強忍著不耐和不適做完了心理診斷,以為就此萬事大吉。可他萬萬沒想到,那隻是個開始。
他被那個中年女醫生診斷為有輕微的“社會反社會人格障礙”傾向,從此墮入了無邊的痛苦和折磨中。
這件事隻有白家人知道,並沒有告訴其他人。
平時,他們對他的態度可謂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仿佛他是個易碎的玻璃。
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個驕傲且自負的人,這種對“恐怖分子”的特殊對待讓他覺得難堪且難以忍受。
回到家是小心謹慎的對待,在學校還要麵對各種流言蜚語。
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理逐漸產生了問題,嚴重的時候,他甚至想過自殺。
他知道自己得了抑鬱症,但是他不願去醫院看病也不想吃藥治療。
這中間,爸爸白舒楊曾試圖讓他再去檢查一次,他言辭激烈地拒絕了。
這幾年,他越發地沉默,從來也沒有和誰表達過內心。
對於他來說,生活是一件無聊且無趣的事。
抑鬱症發作的時候,他更要忍受精神上的痛苦折磨。
前段時間,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靜靜等待一個了結。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會遇到一個談青檸。
談青檸是他灰白生活中唯一的顏色。
他第一次體會到,除了痛苦和平靜以外的情緒。
喜歡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他會因為談青檸的一個動作心裡泛酸,也會因為她簡單的一句話就由酸轉甜。
他會高興,會緊張,會嫉妒,會生氣。
臉頰會紅,心跳會快,手心會出汗,嘴角會上揚。
他對此新奇新鮮又欣喜。
他甚至開始查一些心理學的資料,試圖了解更多原本非常排斥的事物。
可是沒用了,談青檸她知道了。
唉,怎麼會覺得自己可以擁有正常人的生活和感情呢?
白津寒自嘲地想。
談青檸可能是上天借給他的,現在他要還回去了。
剛剛在談青檸的房間,那句瀟灑的“分手”就在嘴邊,可他終究還是沒忍心說出口。
他悲哀地發現,自己竟然舍不得。
他等著談青檸開口,不管是親口說還是微信說,都可以。
白津寒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從天色陰陰到日暮西山,再到夜幕降臨,星月交輝。
台風前夜,秋風呼嘯,花園樹草搖晃,發出“沙沙”的聲響。
白津寒聽著窗外的風聲樹聲,莫名想到了周一那天,他湊到談青檸的耳邊,正好聽到她輕聲誦讀“桂影斑駁,風移影動”。
她白軟細嫩的皮膚透著淡淡的粉,一雙眼睛常年帶笑。哄人的時候,聲音是刻意放輕的柔。
不過是幾天前發生的事,卻好像已經過了很久。
桌上的手機響過幾聲又恢複了安靜,白津寒沒有理會。
這個時候,不是爸爸就是談青檸的信息。
——他都不想看。
過了一會兒,門口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白津寒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沒有出聲。
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做。
自己最難以啟齒的被完完全全展露在談青檸麵前,他對這個自己都不堪,更不要說談青檸了。
果然,敲門聲停了。
白津寒肩膀微動,吐了口氣。
下一秒,一聲輕微的推門聲響起。
他聽到身後的少女輕聲問:“我發你的微信看了嗎?”
白津寒沒有動作,聲音僵硬:“沒有。”
“沒有啊。”談青檸走上前來,思忖著措辭:“你要不要看一下——”
“不要!”白津寒倏地站起身來,轉身麵對談青檸,語氣急躁不堪:“不就是要分手嗎?我同意了,你可以走了。”
談青檸腳步一頓,抬頭怔怔看著他。
白津寒見她愣怔,心情越發躁鬱,忍著心裡的難受,厲聲道:“反正也沒人知道我們的關係!正好合你的意!”
談青檸不知道他是怎麼誤會成這樣的,連忙解釋:“我沒有要分手啊。”
白津寒的表情頓時一愣,閉上嘴巴,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青檸被他看得羞臊,乾脆彆開眼將自己的手機拿出來。
“你之前看的醫生肯定有問題。我查過了,人格障礙的判定條件之一是要求滿18歲。你那麼小,性格都沒有成形,他怎麼能下那個診斷呢?”
青檸低頭劃開手機屏幕,打開微信遞到白津寒眼前。
“我還谘詢了心理科的叔叔,他說即使是幾年前,這個診斷肯定也是不合理的。而且,他也說了,你的情況根本就不是人格障礙——”
談青檸抬頭,見白津寒眼神暗沉,裡麵翻滾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她心裡一沉,慌忙解釋:“你是不是怕我暴露你的信息?你放心,我沒有和他說是你,就說是我的一個同學。”
白津寒喉頭滾動,手臂肌肉僵直,脈搏跳動劇烈。
“你那時候看的醫生是不是有——唔!”
他再也按捺不住,將還在困惑中的少女單手摟進了懷裡。
談青檸的臉重重碰到了他的胸口,貼著微涼的外套,喉嚨發出悶悶的一聲“唔”。
下意識要離開的動作被人用力按了回去,肩膀處的重量倏地增加,腰和背被一雙手臂禁錮住,緊得她發痛。
白津寒俯身,下巴壓在談青檸細弱的肩膀,兩隻抱著她的手臂收緊再收緊,恨不能將她嵌進身體。
大概在聽到談青檸說“不分手”的時候,他一直繃緊的弦就斷了。
血液從心臟沿著四肢百骸四處亂竄,熱得近乎沸騰。
“不分手?”他聲沙啞地問。
窗外影影綽綽的樹影在談青檸眼前搖晃,她垂下眼,伸手在白津寒的背後輕拍了幾下。
“嗯,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