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懟上來, 沒頭沒腦的。
程橙微微皺眉，但是沒說話。
反倒是陳玉媛在和程橙對上視線後如夢初醒，下意識的回了程橙一個可愛的笑容, 然後撒嬌似的拖長了音說，“我的意思是，也可以讓程橙和我一樣嘛, 程橙肯定會讚同我的意見的。”
對於陳玉媛這種敷衍的補救，程橙連笑都懶得笑，什麼話都沒說, 直接就移開了目光。
在休息室門後站著的孟夢也看見了程橙, 於是穿過人群小跑著過來, 趴在程橙耳邊簡短的講了一下前因後果。
廣告公司這邊請了兩位化妝師過來，一位負責男性藝人, 一位負責女性藝人，不過因為男性藝人的化妝要比女性快很多, 所以在程橙自己化完妝沒過太久, 男性藝人這邊就全都化完了。
化完妝自然是要換服裝。
服裝師給準備了三係列的衣服, 雖然大體上都是比較青春洋溢的淺色係夏季運動裝，不過設計上稍有不同，希望所有藝人能共同從中選擇一個係列。
如果藝人之間有不同意見的話, 無論是互相協商也好, 還是臨時改衣服也好，總之是希望所有人能湊到一起，先做個決定再說。
孟夢這邊剛要給程橙打電話問她在哪，孟夢好去接她，就見服裝師吃驚的看了一眼陳玉媛，說了一聲對不起, 然後又匆匆跑出了房間。
本來屋裡所有人都站起來了，立式衣架也已經堆在了門口，服裝師卻隻留下了一句，“對不起，好像出了點問題，麻煩大家稍等一下。”
隻是含糊不清的這麼糊弄了一句，連個具體的理由都沒說就跑了。
屋裡的人都覺得有些奇怪，陳玉媛也不高興的皺起了眉頭，不過礙於屋內也不隻有自己人，還有孟夢這個程橙的助理在，所以就沒說什麼。
因為休息室是公用的，換衣服有簾子，屋裡又一直有人，所以休息室的門一直都是敞開的。
過了一會兒遠遠的就能聽見好像有人吵起來似的，不過因為位置離得稍遠，雜音很大卻聽不清在吵些什麼。
陳玉媛生氣的把手機扔在了桌麵上，剛想發脾氣，猛地又想起來還有外人在，於是轉頭看向孟夢，露出了一個稍微有些敷衍的笑容來，“你應該不介意我把門關上吧？”
要是一般人可能還會擔心如果門關上了程橙會不會找不到，畢竟在室內這樣的地方，人記路的時候就是根據一些比較標誌性的東西，門開關與否會在記憶中產生相當大的不同。
不過程橙不管門是開是關她都不記得路，所以孟夢也無所謂的說，“陳老師您自便就好。”
說完孟夢就坐在自己的位置沒動，陳玉媛等了一會兒，見孟夢一點站起來關門的意思都沒有，於是撇了撇嘴，用高跟鞋的尖頭踢了踢自己助理的小腿，指桑罵槐的說，“去關門啊，不然你等誰幫你呢？”
孟夢挑了挑眉沒說話，有些藝人不知道誰慣的，就好像助理是飯店的服務員似的，也不拘是誰，總之逮到一個就使喚。
孟夢剛開始工作的時候還會因為抹不開麵幫忙，自我欺騙似的想著，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勤勞沒壞處，反正自己也是臨時助理，給誰幫忙不是幫呢？
這麼想著的次數多了，自己也就真的把自己騙過去了，好像無論誰使喚她乾活都無所謂似的，居然還能樂嗬嗬的。
被欺負的嚴重的時候，就連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都找她幫忙分擔自己分內的工作，孟夢雖然不願意，但是拒絕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也就隻能不甘心的幫忙去了。
後來被分成iLOVE總助理的時候就有了不少改變，因為手邊的活太多了，就算是彆人讓她幫忙，她也抽不開身，借口就在那兒擺著，再不會用就是傻子。
可後來跟在程橙身邊了，手頭有隻有照顧程橙這一件事，彆人再拜托她做事，就找不到拒絕的法子了。
她也嘗試說過，“不行……”
可借口還沒等說完，對方就笑嘻嘻的說，“哎呀沒關係的，很快就乾完了，不會讓你們家藝人發現的，來幫我一下嘛！”
這種還算是講點禮貌，知道自己是在求人的，還有人壓根就搞不清自己的身份，好像被她吩咐乾活的人應該感恩戴德似的。
先是皺眉，然後厭惡的掃視你一眼，又翻了個白眼，一套動作下來讓你懷疑她怎麼就這麼天賦異稟，居然眼睛沒有抽筋。
隨後對方帶著幾分催促的開口，“趕緊的，你個助理能有什麼事兒啊，藝人又不在身邊。”
萬幸的是這種情況沒能持續太久，就被程橙製止了。
某次程橙工作結束想要回休息室，那是個商場的商演，商場付的錢不夠讓程橙表演，隻夠讓程橙跟著照個相的，所以程橙工作結束的比預計的要快上不少。
給孟夢打電話孟夢不接，發信息也沒回，商場人流量大，人員構成又很複雜，就算是後台也不是完全安全的地方，隻好拜托工作人員帶她回休息室。
結果走到休息室門口，大門卻緊閉著，推了一下，門是鎖著的。
工作人員很抱歉的說，“因為後台沒有辦法完全避免閒雜人等進入，為了防止藝人的私人用品等丟失後商場的工作人員說不清，產生連帶問題，所以他們休息室就隻有一把，交給了藝人的助理。”
也就是說，在聯係上孟夢以前，程橙徹底斷絕了進入休息室的可能。
工作人員歉意的說，“要是聯係不上您的助理，您又有急事兒的話，我們現在給您聯係一個開鎖公司？”
工作人員這話說的倒是挺誠懇的，可但凡程橙的腦子沒出問題，她也不可能這麼興師動眾，就隻是為了進休息室，還是在自己的助理一會兒就回來的前提下。
程橙謝過了工作人員給她準備的選項，可她又不能在大廳等總有人走過路過的地方一直待著，隻好詢問工作人員能不能在附近找個空閒的休息室讓她先去等一等。
工作人員十分為難的想了想，然後說，“休息室都有人了，您要是不嫌棄的話商場的廣播室現在還閒著，離這兒不遠，您先去坐坐？”
孟夢大概是在五分鐘之後聯係程橙的，程橙也沒生氣，隻告訴她快點回來吧，她在廣播室，工作人員又不好讓她一個人在這兒，隻能陪著她，耽誤了人家工作，給人添了不少麻煩。
隻要沒太過分，程橙向來是不在工作的時候訓人的，畢竟這麼做除了讓人的心情變得不好，耽誤接下來的工作以外沒有彆的效果。
而且休息室之間都是薄薄的牆板，也不隔音，大聲說點話隔壁全能聽見。
程橙還安慰了一下孟夢，“先收拾一下東西吧，等下我再出去照個相，咱們就可以收工回宿舍了。”
結果程橙這邊前腳剛要走，後腳就聽見有人喊孟夢，“哎呀，你在這兒啊，快點來，那邊急著叫人呢。”
孟夢張口剛要拒絕，就聽見程橙說，“怎麼著，是我給你工資開的少了，你至於你人到哪零工就打到哪？生活困難早說啊，我還不至於餓著自己的助理。”
程橙這話是對著孟夢說，可卻雙眼直盯著來找孟夢的那個人。
對方訕訕的笑了一下，“程老師也在啊，我是邱野老師的助理，您的助理剛才特彆熱情的主動去幫了忙，然後我們這邊也確實是人手不夠。”
這話說的，先搬出來自己是邱野的助理，邱野今年四十五歲了，正正經經是程橙的前輩，又說孟夢‘主動’去幫忙，就顯得很有意思。
程橙於是也笑起來，“那我這錢應該是給邱野老師了？不會吧，我看邱野老師不像是經濟方麵有什麼困難的啊，要不等下我和邱野老師去聊聊？”
“那倒是不至於，”對方連忙擺了擺手，“我剛才聽說程老師準備去前麵了，您快去吧，彆耽誤了工作，我這邊也要回去工作了。”
那天工作完畢，坐車回宿舍的路上，程橙問孟夢，“你是自己主動去幫忙的嗎？”
程橙也確實聽說過，也見過年輕藝人的助理熱心腸似的，逮到誰就幫誰拎東西，說是為了給自家藝人在彆的藝人麵前留個好印象。
其實這種事兒根本就沒必要，除非對方忙不開，否則沒必要送上門去，程橙也不是沒見過年輕藝人的助理在忙前忙後，年長藝人的助理雙手環胸靠在牆上就跟地主家的監工似的，連手都不動。
連對方藝人的麵都沒見到，能給彆人留下什麼好印象？
孟夢確實之前也是這麼自我催眠的，不過現在被程橙直接問，卻突然醒悟過來，這不是個理由。
程橙看她這個表情，大概就猜到了，雖然那時候她和孟夢共事的時間還不算長，但是她對孟夢沒什麼不滿意的，於是放軟了聲音說，“我知道你可能會感覺到委屈，不過工作的時候和在學校是不一樣的，雖然這話我說也挺奇怪的……”
程橙年紀比孟夢還小，一個還在上學的女孩子對大學畢業工作了一年多的青年女性說，‘工作場合和學校不一樣’，多少顯得有些滑稽。
程橙笑了笑，“不過我打工的時間應該比你長，你就暫且聽我說吧。”
孟夢用力的點頭，“您講，您說的我都聽。”
“在學校的時候，互幫互助是件好事，哪怕互相不認識，但是穿著同樣的校服，幫一把也沒什麼不行，互幫互助也依舊是傳統美德之一。”因為沒有對對方不滿，所以程橙說話的時候相當照顧對方的心情，說話也是先肯定對方。
“可是咱們這行稍微有點麻煩，”程橙擔憂的看向孟夢，“舉個例子，你幫對方拿東西，事後對方發現東西少了，或者叫人放進去了什麼不好的東西，明明與你無關，可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再說句現實一點的話，對方會不會懷疑你是我派去的？”
“那種情況確實，可能一百次裡頭也碰不到一次，可就拿今天舉例子，你去給彆人幫忙了，我的事情卻耽誤了，對吧？說句難聽點的話，我花錢給你開工資，憑什麼你去服務彆人？”程橙這話說的赤/裸了一些，但是她的語氣非常溫和，語速放的也很緩，倒是讓人容易接受許多。
至少孟夢聽完之後沒覺得羞愧、反感、難受，當然也沒有什麼恍然大悟，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類的浮誇之感。
她隻是感歎於自己終於抓住了一個不用再給彆人打白工的理由，從裡到外的，由衷的鬆了一口氣。
現在陳玉媛麵前的那個孟夢可不是當初那個好欺負的孟夢，隨便陳玉媛怎麼指桑罵槐敲敲打打，孟夢就是舒舒服服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動。
陳玉媛的助理認命地站起來，走到門口準備把門關上，可就在門剛合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聽見門外特彆清晰的傳來了一句，“陳玉媛非要用她自己的妝，我怎麼辦啊？！”
陳玉媛的助理站在門口，瞬間這門是關也不是開也不是，陳玉媛騰地站起來，一陣風似地往門口走，高跟鞋的噠噠聲踩得和戰鼓似的。
她走到門口，長長的指甲揪著助理的肩頭把人甩到一邊去，刻意提高了聲音說，“要是有什麼意見就直接來和我說唄，大家都是有素質有家教的，沒必要背後講究人吧？”
服裝師和化妝師背後說人被抓個正著，說的還是藝人，一時間臉上混合著連尷尬帶恐懼的表情，不好意思的小跑過來衝陳玉媛道歉。
其實這也算不得是什麼大事，隻是陳玉媛之前被程橙下了麵子，就連程橙的助理都跟大爺似的不理會她，讓她本就憋了一肚子氣，兩個小小的服裝師、化妝師還敢講究她，讓她本就是強壓住的怒火瞬間冒了出來。
“彆啊，給我講講，”陳玉媛臉上一點笑意都沒，眼睛冷冷的掃過麵前的兩人，“說說唄，我有什麼不是的地方，以至於你們要站在大街上拚命喊到讓所有人都知道。”
這話講的刻薄的過了頭，第一人家不是故意的，第二也真就沒到要嚷給所有人聽的程度。
以及最重要的一點，人家為什麼會發生爭執，不就是因為你陳玉媛不讓人家給你改妝嗎？
不過服裝師隻是廣告公司的下屬員工，化妝師更是外聘人員，兩人本來就和陳玉媛說不著，隻是單純的道了歉。
陳玉媛無理取鬨了一陣子，不過對麵的兩個人就跟泥人似的，沒有半分血性，隻是一味的認錯，陳玉媛覺得膩味了，剛想打發他們倆走人，就看見兩名穿著西裝的工作人員走過來。
一般來講，這種拍攝現場和演藝相關的人員還真就少有穿西裝的，或者穿著時尚，或者穿著舒適，而穿的十分正式的，一般都是項目的負責人員或者公司高層。
這次也毫不例外，兩位穿西裝的工作人員分彆進行了自我介紹，男性工作人員是廣告公司這個項目的負責人，女性工作人員是這個乳酸菌飲料的產品經理。
項目負責人先是替自己的下屬道了歉，然後對陳玉媛說，“聽說陳女士對我們給您在廣告中采用的形象設計有不滿意的地方？”
陳玉媛大方的點了點頭，“是啊，合同上說過了吧？不能有任何影響我形象的造型設計出現。”
這個合同條例是簽廣告合同的時候經常會出現的條例。
所以對方隻能露出個尬尷又不失禮貌的笑容，儘量讓語氣中充滿誠懇的詢問，“那請問陳女士對我方設計的哪裡不滿意呢？”
“也說不上具體哪裡？”陳玉媛歪了歪頭，“但是你那個妝容並不適合我啊，我畫出來之後沒有現在好看，不就是影響我的形象嗎？我也不怕人笑話，跟在我陳玉媛後麵的標簽是什麼你們做廣告的不會不知道吧？就是美啊，我不美怎麼行。”
陳玉媛這番話，還真就不能說她沒有道理是無理取鬨，就像陳玉媛自己說的，她身上的標簽就是美，美就是她的最大賣點，她要是不美了，她的整個商業價值都會受到損失。
可要是想比陳玉媛現在更美也不容易，在確認了自己的美麗是在圈內的立足點之後，陳玉媛花了大價錢請數位著名的化妝師給她設計了最適合她的古代妝容和現代妝容。
可以說比陳玉媛臉上更美的妝——不存在，所有其他的妝容都是在‘影響她的形象’。
這一番話下來，就知道陳玉媛為什麼敢有恃無恐的，在之前不和廣告公司商量的情況下，直接就要求沿用自己原本的妝容了。
這套手法陳玉媛已經用過了數次，每一次無論是廣告商還是雜誌商都隻能妥協，儘管陳玉媛很清楚這樣做會讓她風評變差，接不到廣告、雜誌等，但她也心甘情願。
聽見這話，廣告公司的項目負責人隻得無奈地敗下陣來，轉頭看向廠商派來的項目經理，希望對方能說服她。
項目經理深吸一口氣，來之前她可沒想到會遇上在這樣的事情，事實上她還是頭一次和藝人進行交涉，“企劃案的設計是為了符合我司產品的理念，即青春、活潑、時尚、健康……”
還沒等產品經理的話說完，陳玉媛就直接打斷她，“我這樣不符合你們產品的 ，那個什麼，理念嗎？”
當然不符合！產品經理內心在咆哮，她們家的產品主打對象是青少年，就陳玉媛這個風格，直奔輕熟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