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新聞上發聲……你要考慮清楚。如果警視廳的目的達成,潛伏在警視廳的臥底被找到。日後出現在新聞上的你,會成為回過神的黑衣組織第一個報複的對象。”
赤井秀一沒有阻止姬野淩的意思,隻是耐心地將目前的情況細細揉碎了說給他聽。
他很少這麼做,但是他為姬野淩擔心,他不希望這個年輕人像他遇到的很多個人一樣,懷揣著滿腔理想與正義,卻還來不及實現,就死於漫漫長夜之中。
“你應該已經見識過那個組織的手段了。被他們盯上之後,你會走在路上就被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的一顆子彈帶走生命,又或者收到的快遞裡被不知不覺的安裝上計時[炸][彈],將你炸的四分五裂。”
“我知道。”
從赤井秀一開口之後,就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姬野淩抬起了眼,燦爛的日光跳躍著映在他淺金的眸子裡,瞳孔的顏色因此變得更深。
他輕扯了下嘴角。“
“可京都全體市民,現在都處於驚恐不安的情緒之中。”
他伸手隨意向遠方一指,手臂劃過的範圍裡包括了層層棟棟臨街的古雅宅邸,越過這些老式建築,再往後就是車水馬龍的鬨市區與川流不息的人群。
“我們都知道[炸][彈]是假的,不會爆炸,整個事件都是自導自演。”
“但那些不知道實情的市民,他們的驚恐是真的,對警方產生的不信任與抵觸情緒也是真的。”
姬野淩說這些話時候的聲音很平淡,沒有情緒。
“我是為了保護民眾才會加入SAT的。”
“不僅僅是他們的生命,也包括他們的情緒。”
“——這是我應儘的職責。”
他挑起唇角。釀起一絲笑意。
“赤……衝矢先生不應該最能理解我的人嗎?”
姬野淩抬眼看向赤井秀一。
二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碰撞。他絲毫不退,像是一種無聲的質問。
你應該理解我,你應該支持我。
因為我想守護這些東西的決心與意誌,與身為FBI的你是同樣的。
姬野淩堅定的不肯退讓的目光,無聲的向赤井秀一傳達著這層含義。
最終赤井秀一輕歎了一口氣,率先收回目光,示意自己認輸。
姬野淩抿起唇笑了笑,像是一隻打贏了勝仗,趾高氣昂的貓。
“既然無論由誰擔任這個位置,都會陷入危險。那麼被薄荷朱莉普追殺的我,恰好是最合適的人選。”
“不是嗎?”
他乘勝追擊的反問道。
最終,赤井秀一點了一下頭,同意了他的說法。伸手遞給姬野淩一個很眼熟的東西。
——是他曾經拿著去找赤井秀一質問的發信器。
感情這玩意還是批發量產的。
“至少戴上這個,如果有突發情況……”
姬野淩抬手接了過來。將它裝進口袋之中。
漫不經心的打斷了赤井秀一沒有說完的話。
“知道了知道了,我戴著它,你就不用怕我亂跑了,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他語調挪揄。
赤井秀一神色複雜的吞下了自己沒有說完的囑咐。
柯南抬起頭來回看了看,他總覺得,赤井先生和姬野哥哥之間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是他們二人之間獨有的秘密。
姬野淩避過了柯南探尋的眼神,看了一眼時間。正午12點整。
距離酒廠行動還有8個小時。距離預告函上的[爆][炸]時間也是八個小時。
他按滅了手機,
“如果沒有什麼異議的話,就開始行動吧,我們還有八個小時的時間。”
姬野淩瀟灑的揮了揮手,轉身離去,沒再回頭。
【你這麼忽悠他們,良心不會痛嗎?】係統翻了個白眼。
[我沒有良心。]姬野淩說的義正言辭,坦坦蕩蕩。
*
京都市區
安室透如同隨處可見的遊手好閒的年輕人一樣,懶散的倚在牆邊。他抬眼,銳利的視線飛速掃過這個位於市中心的十字路口。
街道上彌漫著一股凝重的氣氛。客流量比起前幾天明顯減少了很多。擦肩而過腳步匆匆的行人臉上的表情無一例外是如出一轍的嚴肅,像是戴上了一張張烙在臉上的鐵麵具。
隨著今天早上新聞的播出與發酵,遊客們或是匆匆踏上了回程的列車,或是乾脆留在酒店裡閉門不出。
打開手機,在Tiwtter與SNS上,搜索京都,最先跳出來的話題就是“[炸][彈]”,“綁架”,“十億日元”。
【震驚!警方隱瞞炸彈消息,是否想要罔顧平民性命!】
【xx新聞為您報道,案件現場直播分析。】
【探討警方不作為背後的驚天隱情!】
這其中不乏有一些現實生活中不起眼的人,披著網絡的保護殼,在其中危言聳聽,帶動節奏,享受著這一刻在虛擬網絡中自己被萬眾矚目的快感。
人們驚恐不安的在話題中討論當前的狀況,質疑警方是否可信,是否會真的考慮他們民眾的安危,為什麼至今還不肯公布案件經過與搜查結果。
每個人的情緒都像一個炸藥桶,在高危高壓的環境下愈來愈接近爆點。再這樣下去,等到恐懼與憤怒積攢到頂峰時,局麵就會直接引爆,難以控製了。
安室透抬手壓了一下黑色棒球帽的帽簷,猶豫一瞬後,終究還是撥通一串熟記於心的數字。
“嘟嘟——”兩聲後,電話被人接起。
“波本,針對京都現狀,我和小田切局長已經派出合適的人選前去解決。”
“你繼續執行任務不變。”
似乎知道他想要說什麼,電話那邊的黑田兵衛搶先一步說道。
安室透垂下了眼。
當初黑田兵衛向他說明這個計劃時,他沒有反對。因為這對於他們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如果說日本的警察係統是深不見底的汪洋大海。那麼混入其中的臥底就是將自己全頭全尾藏於海底最深處的鯨魚。狡猾而凶猛。平日裡毫無聲響陷入沉眠,一旦浮出海麵換氣之時,就是他出手之時。
比如三年前的——hiro。
安室透一直奇怪,為什麼Hiro會暴露,可自己卻沒有暴露。
是哪一次出行組織的任務時出現了紕漏嗎,他思考過很多遍這個問題,在腦海中一遍遍複盤過曾經的一幕又一幕,沒有答案,但他發現了一個可能性。
——自己沒有暴露的原因,他與hiro唯一的區彆,是就職單位不同。
安室透隸屬警察廳公安部,由國家公安委員會領導,日常行動由警察廳警備局負責。而hiro隸屬東京警視廳公安部,由東京警視廳領導。
敵人或許不是在對麵,而是來自警視廳內部。
赤司征十郎帶來的消息,證實了安室透的猜測,警視廳裡真的有組織的臥底。
甚至可能職級很高,是難以撼動的龐然大物。
這是打動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安室透收回思緒,拿出手機發送了一條短信。
*
安全屋
琴酒指尖夾著的煙冒出猩紅火光,他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麵前的平板電腦上,是這一次任務的所有資料。
柴田宏——三柴藥業會長,組織的合作對象。
川藤井之——青年政客,國會議員。同時也是——柴田宏的交易對象。
柴田宏是組織裡偷跑出去的老鼠。他無意間發現了組織利用自己藥廠生產的藥物進行人體實驗的秘密,驚慌失措的竊走一部分足以當作切實證據的資料,試圖告發。
“那位先生”對此下達的指令是——將他與他想要接頭的人一並解決,永絕後患。
人體實驗是組織的機密,絕對不能被人向外揭露出去,引起注意。
所以他們放任柴田宏故作玄虛的一路從東京來到大阪。
他自以為的已經逃離組織掌控不過是他們刻意放任的假象。他是身上帶著線頭驚慌逃串的老鼠,無論逃到哪裡,他身上的那根線都被組織牢牢握在手裡。指引著他們找到他背後潛在的敵人。
以琴酒的性格,早就對這次任務信息了如指掌,
他在瀏覽的並不是川藤井之的資料,而是已經死亡的柴田宏與他的藥物公司三柴會社。
組織當然不會把實驗具體項目告訴柴田宏這個局外人,他們隻是借助他的公司生產藥物,銷售出去,進行人體實驗。
但琴酒的權限可以查閱到組織在三柴藥業啟動的具體實驗項目,這也正是引起他注意的地方。
因為這個實驗項目的名稱
——《“巴斯克維爾獵犬”重啟計劃》
這是一個組織早已決定廢棄的失敗計劃。因為“獵犬”的不可控性引起的暴動,組織在歐洲的實驗室淪為火海,所有參與實驗的研究人員都死在了那座實驗基地裡,無一幸存。
而琴酒對這件事還留有印象,是因為當時他是被“那位先生”派去處理後續的人,而他帶走了最後一隻“小狗”。
曾經的實驗數據無一不表明,“獵犬”是有缺陷的存在。在已經付出慘重代價的失敗過後,“那位先生”為什麼會時隔多年再度啟動“獵犬”計劃。
——是他發現了什麼嗎?他知道了世界上還存活著最後一個成功的實驗體?
琴酒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
躍動的零星暗紅色火光中,煙絲一點點燃到了儘頭,他看也沒看的在掌中按滅煙蒂,左手輕輕一彈,將它隔空彈入牆角的垃圾桶中。
他滑動屏幕。下一張資料照片上是一張柴田宏與川藤井之在高中畢業典禮上的合照。
二人穿著學士服,勾肩搭背,意氣風發。
這張照片出現在這份資料裡的本意僅僅隻是為了佐證他們彼此認識,關係不錯。
但琴酒的視線在虛空中定格了幾秒。
——畢業典禮。
姬野淩曾經給他發過信息,告訴他自己初中畢業了。
至於所謂的畢業典禮,他明確的知道琴酒不可能去。所以乾脆連提都沒有提過。
那時距離他離開曾經藏身的那間屋子已經整整四年了。
他融入社會融入的很好。
甚至在離開的第三天,就無師自通的學會了給琴酒發短信。
最開始的信息,似乎因為不知道能不能發送出去。所以隻有一個試探一般的數字,簡簡單單的“0”。
琴酒沒有理會。
這個小孩有很重的雛鳥情節,自己是他從實驗室出來以後見到的第一個正常人。他會產生依賴感很正常。
但他並不需要這種畸形的感情。
對方似乎隨著這一次試探發現了琴酒對自己置之不理放任不管的態度,膽子漸漸大了起來。像是一隻得寸進尺的小動物一樣,一點點試探著自己可以觸碰到的底線。
從最開始的數字,改為了一個字母。後來,字母變成句子,信息開始有了內容。
這至少證明信息主人過的不錯,生活中已經有了可以講述給他人聽的內容。
一封又一封,按照日期成排的列在收件箱裡,一年又一年,從未被手機的主人打開過。
直至最後一封——似乎知道琴酒不會點開自己的短信。
所以他直接把內容寫在了信息標題上。
【我已經長大了,遇到過很多人,認識了很多朋友,這個世界很好。】
【——我想回來當你的刀。】
*
收到這則短信的那天琴酒在歐洲,距離當年實驗室舊址很近的愛爾蘭。
都柏林的秋天很冷,黃昏,秋風呼嘯著卷起奧康內爾大道上人們紛飛的衣擺與發黃的枯葉。
他點開這則短信時,左邊大衣口袋裡,[伯][萊][塔]的槍管還在微微發燙。
那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雨,蜿蜒的黑色血跡滲進腳下尚且濕潤的泥土裡。
身後失去呼吸與心跳的溫熱屍體雙目圓睜,帶著刻骨恨意,死不瞑目的瞪視向他。
信息跨過波濤洶湧的大西洋,越過橫貫萬裡的歐亞大陸。將遠在千裡之外的人送至他的身邊。
沉默而蒼白的少年一字一字的對他說
——這個世界很好,但我想做你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