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白的柔軟布料上用絲線勾勒出淺金色的楓葉,行走間,下擺的圖案像是翻飛的落葉。
是一件很漂亮的浴衣,所以和葉特意化了一點淺淺的妝來搭配它。她輕輕抿唇笑了笑。
門外
“小哀,你……”
毛利蘭轉頭想要招呼灰原哀來試一試這件淡紫色的和服。但回身卻沒有找到那道小小的身影。
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一個人偷偷離開了這間店麵。
步行街車站長椅上。
“你來乾什麼?”
灰原哀雙手抱臂,冷淡的質問身側的青年。
方才她正陪著步美挑選浴衣,給出自己的搭配建議後,一轉頭,就看到這個混蛋的身影,站在櫃台前,向營業員搭訕。注意到她的目光後,還有恃無恐的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自己出來。
“嗯?”
姬野淩故作無辜的低頭看向她,這個動作讓灰原哀正好看清了他的眼眸。
灰原哀怔了一瞬。
她下意識的伸手輕碰了一下Julep垂在身側的指尖。入手的觸感像是一道冰,不帶任何人類該有的體溫。
“你的眼睛顏色深了很多。”
灰原哀確定這不是自己的錯覺。
和他們在車站見麵那天相比,青年的瞳色真的變深了很多,亮金色的瞳孔已經黯淡下來,漸漸過渡向偏棕的琥珀色。
“你是不是……”
深知這種變化背後寓意著什麼的她遲疑的問道。
“你說這個?”
姬野淩抬手撫上眼睛,冰涼的手指從眼皮上慢慢抹過。
“沒關係的。隻是這次出來的時間太久,消耗有些大而已。”
他放下手,衝灰原哀安慰的笑了笑。
放心,我在盯著,”他“出不來。
灰原哀沒有回答,隻是抬頭盯著他。臉上的神情不為所動,明晃晃的寫滿了四個大字。
——我不相信。
看來因為自己說過太多次謊言而徹底喪失信任了呢。
姬野淩看著她這副樣子,無奈攤手道。
“真的沒關係。而且你可以放心,即使出來,他也會因為沒有”錨“而失落時間,不能擁有這段時間的記憶,對你們產生不了威脅。”
一旁馬路上的汽車不耐煩的長鳴了一聲喇叭,“滴——”尖銳噪音傳入耳畔。
灰原哀瞪大雙眼,看著麵前的青年一字一字的說。
“錨”對於我們來說,是最重要的人,是連接我們與這個世界的定點。”
說這句話的時候,灰原哀看到了一種她以為從來不會出現在對方身上的異樣溫和。他整個人周身的氣質都緩和下來,像是壞脾氣的貓將尖銳的利爪藏進了柔軟肉墊之中。
盛夏聒噪的蟬鳴停滯了一瞬,繼而凝滯的空氣開始重新流通。
“你的意思是,錨可以理解為對你們來說最重要的人。”
灰原哀皺起了眉頭。可如果按照這個說法,那Juelp現在的話就全部都是虛假的謊言。
她還在組織的時候,或多或少的聽說過玫瑰與GIN之間的關係。雖然大部分都是胡編亂造的不靠譜猜測。
但有一件事,灰原哀可以肯定,玫瑰很重視GIN。
相對來說,淩與Julep這兩個人中,Julep才更像是那個沒有錨的人。
還是說,灰原哀心頭一動,掠過一個猜測。
——麵前的人其實已經悄無聲息的替換了芯子,現在的一切都是顛倒了黑白的謊言。
再抬起眼時,她的目光中已經暗含了一份警惕。
姬野淩輕輕歎了口氣,沒有為自己辯解。他似乎知道灰原哀此刻正在想些什麼,接著她的思路繼續說下去。
“就是因為他把GIN看的太重了,所以他才沒有錨。”
姬野淩唇角挑起一絲惡劣的笑容,尖銳的譏諷道。
“尊敬,信任,家人之間的愛,這些情緒都太輕了,遠遠不不夠將他牽扯回來。”
“隻要他不肯正視承認自己心底最深處的那道情感與欲望,他就永遠不可能擁有自己的錨。”
灰原哀的眉頭重重一跳,隨即狠狠皺起。她像是看到了水杯中漂浮的蒼蠅一般,露出了一個厭惡又複雜的神情。
厭惡是出自她對GIN的恨意,而複雜則是因為她聽懂了Julep那句話背後的暗示。可她寧願堵上耳朵當自己聽不懂。
響著清脆鈴聲的老式有軌電車緩緩駛進,停靠在站台前。
“你加油,我該回去了。”
姬野淩衝她揮了揮手。
“那麼你的錨又是誰?”
在他起身離去的那個瞬間,灰原哀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垂眸輕聲問道。
風起,搖晃的樹影婆娑。
已經踏上電車的青年,隔著霧蒙蒙的車窗玻璃,無聲的用口型對她說出一個熟悉的名字。
*
老式電車晃晃悠悠的沿著吱吱作響的鐵軌慢慢向前行駛。
姬野淩坐在電車的最後一排,將頭抵在冰冷的玻璃上。下午溫暖的陽光曬的人昏昏欲睡。
他像是感到極為困倦與疲憊似的,再也抵禦不住洶湧而來的睡意,闔上了眼睛。
【喂喂,彆睡啊!會坐過站的!你今天的任務清單,還一項都沒有完成呢,禁止擺爛,擺爛噠咩!】
係統在腦內,啪啪作響的抽打姬野淩,試圖晃醒他。
[彆吵,沒睡,切號呢。]
姬野淩不堪受其擾的伸手把吵鬨羊推遠了一點。
【切,切什麼號……哦,切“淩“的號啊,懂了,請繼續。】
係統反應過來,迅速捂嘴噤聲。
片刻之後,電車上,姬野淩重新睜開雙眼,他像是睡了很漫長的一覺,還沒有徹底清醒一般,打了個懶洋洋哈欠。
他掃了一眼身側的玻璃,車窗映出的倒影裡,雙瞳已經變成了如同烈性威士忌一般深邃純粹的琥珀色。
他整個人的氣勢都發生了一絲說不上來的變化,有什麼東西在悄然之間發生了改變,。
他想起“自己”剛才與雪莉的對話,忍俊不禁的輕笑了一聲。
他的哥哥還不知道,他早就已經拿到了屬於自己的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