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你半夜三更的哭什麼?你怎麼就知道哭,一個男人比女人的眼淚還多……”
軟根子猶豫再三,最後,他居然把王大炮等人的密謀,一五一十地全告訴了自己的女人。他以一個小男人的心胸斷定:這樣做,仇小刀一定會受到震懾,從而對自己和自己的女人有所收斂,不失為兩全其美的辦法。
女人一聽,頓時嚇呆了,好半天才回過點神兒。她先穩住了自家的男人。
當“夜貓子”仇小刀帶著滿身酒氣又一次進了屋,又急不可耐地正要抱起她的時候,她“嗵”地一下跪在了仇小刀的麵前:“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已經對不起根子,我不能再讓我的孩子……”女人已不像以往:躺在他的懷裡,試圖掏出心裡話,將心比心——向他苦苦地哀求,而是跪著哭著乞求了。
“又來了,這話說過多少回了?我早跟你說過,要想我……除非我斷了這口鮮氣!嘻……你就像‘大煙果子’,隻要搭上嘴,嘻嘻……隔兩天不來一口,哎喲喲,那滋味兒——誰叫你長得這麼讓人疼呢……”他從來沒把女人的苦痛悲哀聽到心裡去。這一刻,他扭腰伸頭淫笑著,扮演起另一類女人的角色。
“我……我這回拿命求你了啊!你還不知道啦——大禍臨頭了啊……”女人邊哭邊說出了王大炮一夥人的密謀。
仇小刀頓時傻了眼。他沉思片刻,穩了穩神:“聽誰說的?”神態、腔調全變了,十足的男人。
“根子。”
“他現在在哪?”
“鍋屋……”
仇小刀想了想,忽然傻笑了:“嘻嘻嘻……”笑音未落,立刻又拉下臉,拍著胸脯:“它奶奶的,我仇二還就不信這個邪!越是這樣,我越要叼住老虎嘴邊的美人肉不鬆口,這才算得上情種!來,美人,彆怕……”邊說邊彎下腰,欲抱起還跪在地上小聲哭著的女人。
“你彆過來!”女人忽然從腰間拔出了一把剪刀!“我說了,我這回拿我的賤命求你了啊……”邊說邊站起了身。
仇小刀“呼”地一下扒開了胸口的衣服,挺著黑胡胡的胸:“戳吧,來,狠勁地戳!除非你一下子就讓我咽了氣,隻要我還喘著半口氣,我也要抱著你躺在床上死!”
女人急紅了眼,手裡的剪刀突然改變了方向——猛地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仇小刀眼急手快,“嗖”地抓住女人的胳膊,奪下了剪刀——扔了。緊接著,他瘋了似地攬腰抱起了女人,不顧一切地把她壓在了床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噴著酒氣,說:“你左一回右一回,要跟我‘斷’了……‘斷’了,這回還拿命……逼我!我就不明白,我對你那麼好,怎麼就暖……暖不了你的心。我掏心掏肺地跟你說,你的心就是再涼,哪怕你真的想殺了我,我也不恨你。我還是想你,還是疼你。我也恨我自己,你這樣待我,我怎麼還是……?一摟著你,我這渾身的骨頭都……都酥了啦!來吧,我的小姑奶奶……想‘斷’?這輩子——怕是斷不了啦……”
女人被糾纏得實在是身不由己了。她覺得壓在身上的這個赤裸的男人,像一條粗粗的滑溜溜的黑蛇,死死地纏繞著自己,想掙掙不開,想脫脫不了啦。她想張開嘴,大聲地呼天拚命地叫地——可哪還有見天見地的臉啦。自己引燃的孽火,已被這個燒燙了的男人瘋了似地撩撥得越燒越旺,眼看著自己的這張“女人”的臉,就要被燒糊了——可自己拚了命地掙紮,還是掙不出來了啊……
女人那淚水,如泉湧似的,流出——壓抑在心底裡羞愧而無奈的哭喊——無聲的悲戚:“孩子,孩子啊……娘作了孽啦,給你們丟了臉啦……”
幸好,這一夜,兩個孩子沒在家:一枝花姑姑家的小兒子結婚,小虎和姐姐小霞歡歡喜喜地跟著小姨,去看“新娘子”了。
“孩子,孩子啊……”你們的娘是為了你們啊——你們差一點就沒有了娘了啊!娘冷靜之後更清楚:“孩子不能沒有了娘啊,儘管娘不是個好娘啊……”
仇小刀一陣“狂風亂雨”過後,那酒勁兒已泄去了一半。他先前口出狂言,是因酒氣壯了色膽而一時無所顧忌。待完全清醒過來時,他才意識到“好事不妙!”
仇小刀壓根兒沒有想到,他從沒放在眼裡的歪瓜裂棗般的王氏一族,居然還會冒出幾個有那麼點血性的男人來。這進一步激怒了他心底深處潛伏著的要用自己的魔力去征服對手而絕不能屈辱於他人的虎性。他首先對軟根子軟硬兼施恩威並用了。仇小刀對軟根子說:“最近公社要派專人來查賬了。重點是副業這一塊,如果查出貪汙挪用公款數額較大,情節嚴重的,要坐牢!不過,隻要我仇某人在台上一天,我就能保你一天平安無事。這一關過去了,我準備讓你頂替大隊會計,這副業會計呢,還讓你一人兼。你隻要聽我的,就是吃點小虧,但上不了大當。哪頭劃算,你自個兒掂量掂量。”
既憨又愚且膽小的軟根子,他那原本就軟弱的根性兒,也曾激起幾分男人的硬氣,卻又讓家裡家外的兩麵夾板給夾得扁了形。最後,他居然讓仇小刀給擺布得低頭哈腰唯唯諾諾。接下來,仇小刀再摟著他的女人上床時,他像被灌了迷魂湯似的,居然糊糊塗塗地呆在東屋,為仇小刀望風守門報信兒。
對軟根子來說,這種不清不白的日子,也就一天一天迷迷糊糊地過下來了。王氏一族除了多生幾肚子悶氣,背地裡多罵幾回仇家的祖宗,王家的劣種,順帶為王氏先人的臉麵惋歎幾聲外,再也沒有彆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