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裡,直到老魔鬼離開後,梅子的身子連同她的思想才又完整地複歸了她自己。隻要那個惡魔一來,她的手腳以及身體的每一個部位,甚至連她的思想,都由不得她自己了。她覺得自己已不是人,而變成任由惡魔蹂躪的畜牲了。
昨夜裡,梅子又一次想到了死。可她又實在不忍心丟下娘:“娘說過的呀,娘是為了我才活著的呀,更是為了我,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呀……那我也該為娘活著啊,我要死了,娘還怎麼能活得下去?娘現在眼睛瞎了,耳朵聾了,更需要知冷知熱貼心貼肺地照顧呀。可是娘啊,閨女現在有什麼話也不能對你說了啦,有什麼心思你也看不到了呀,娘呀,我到底該怎麼辦啦……
接下來,梅子又想到了雙喜:“那惡魔怎麼就穿上了雙喜的衣服,戴上了他的蒙麵帽子呢?雙喜怎麼又讓他穿讓他戴了呢?雙喜一定不知道。那雙喜又去了哪呢?又乾什麼去了呢?莫非雙喜被惡魔給蒙騙了?他太奸詐了呀,雙喜是鬥不過他的呀……
“那惡魔既穿了雙喜的衣服,又蒙了麵來騙自己,那就說明他已經知道了雙喜跟自己的事了——他怎麼會知道的呢?難道雙喜……不可能,就是打死他也不會說的。而自己,有幾次萬不得已時,差點脫口喊出雙喜的名字,可終究沒有喊出口——怕害了雙喜啊。這下子,惡魔能饒過他嗎?不知又要用什麼手段去坑害他的兒子了。他簡直就不是人,連畜牲都不如!……”
“可雙喜還蒙在鼓裡呢……”這一刻,梅子為沒有告訴雙喜那惡魔就是他老子而後悔了:“真該早就告訴他了——要知道是這樣……”
梅子哭著想著,又想到了那惡魔還逼著自己要交出的那東西上了:“就是死,也不能交給他! 那可是大智大勇的娘豁出性命才……在娘的心裡,那東西就是‘護身符’呀!娘本以為握著那東西就能護住女兒的身子了,可萬沒想到那惡魔居然……要是把那東西交給了他,那豈不是背叛了娘的一片苦心,豈不是拿惡魔的刀再往娘的心尖上捅嗎。儘管那東西似乎已經失去了意義,可不知情的娘摸著它,倒能給她一點精神撫慰啊……”
……
今兒晚飯後,梅子默默地流著淚伺候著娘上床躺下後,進了東房坐在自己的床邊,一邊有一針沒一針地為娘縫補著衣服,一邊在盼著等著雙喜。現在,她急切地想知道昨天晚上直到現在,雙喜和他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他憂著心,更急切地期盼雙喜今天晚上一定要來。
她忽又擔心起來:“那老魔鬼今晚上——要是父子碰了頭……”梅子想到這裡,身子不由得顫抖得厲害。她放下手裡的針線,趴在床沿上小聲地哭起來了。
雙喜剛一進門, 梅子就一頭撲在他的懷裡,抱著他痛哭起來。雙喜一時慌亂了,一邊摟著梅子,一邊反手關上了門:“梅子,彆急彆急,慢慢說……”
可梅子已聽不進去,一迭聲地哭訴著那惡魔的罪孽了:“雙喜哥,我實在活不下去啦……昨夜那惡魔又來逼我啦……他怎麼穿了你的衣服戴了你的帽子啊……他把我快折磨瘋了啊……他還逼著我交出那個東西……我真的生不如死啦……”
雙喜一聽便知那惡魔是誰了,但他此刻並沒有表現出特彆的震驚,因為他心底裡越來越重的疑雲已經使他預感到天就要塌下來了。可當他聽到“……交出那個東西”時,他還是莫名其妙地詫異了,急問:“什麼東西,什麼東西啊?”
“雙喜哥,我給你看了,你千萬不能乾傻事啊,我隻想讓你提防著他啊……”
梅子邊哭邊從衣袋裡掏出那份“招供”……
雙喜一把抓了過去,湊到燈光下,看了起來……
雙喜看著看著,腦袋“轟——”地一下似炸裂了一般——心靈的空間真的就塌了下來。
雙喜先是捶胸頓足,接著一把摟過梅子,痛心地哭喊道:“梅子,我帶你走!”說著忽然一把推開梅子,“你等我啊——”話音未落,已箭一般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