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條蓄滿精氣而無處撒泄的公狗,團團地圍著一條正發情的花母狗,一邊色迷迷地貪婪地盯著那公眾“情人”,一邊前後左右急不可耐地轉悠著主意。忽然,其中的兩條公狗撕咬了起來。那嘰嘰哇哇的叫聲,大概是情急之下互不相讓的激烈爭吵。越吵越火,越咬越凶,咬得昏天黑地難解難分。這一刻,即便有人舞著棍棒邊跑邊臭罵著逼近了,它們一定也毫不理會——簡直不顧一切地拚了命了。終於,其中一條黑狗,頭臉和腰腿抹染了自己的血汙,夾著尾巴極不情願地敗逃了,一邊逃還一邊扭過頭來看一眼,不知是舍不得心中的情婦,還是恨透了情敵。那幾條膽小的——也有膽大的,卻體弱力薄的公狗,遠遠地蹲在一邊,急火火地伸長脖頸吐著紅舌,儘管心裡油煎火燎似的,卻隻得眼饞饞地看著那已撲上花母狗脊背的大黑狗恣意地縱情了,妒忌得滿嘴生出涎液,從“呼呼”抖動的舌頭上滑落下來。花母狗顫抖地縮著身子,似乎很不情願,有兩次已經掙脫了,可凶猛的大黑狗身子一躍——又撲了上去……
“唉,這人不也是這樣的麼?男人們與那些公狗有什麼兩樣?所不同的是這些畜牲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著身子——不知羞恥;還有就是人不僅以自身的暴力,更多的是利用手中的權力,金錢,或彆的優勢,或耍出什麼手段,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女人,而實質上還不是一樣的麼?……”
老刀想著想著,就覺得那不顧一切拚了命撕咬著的兩條狗,就是自己和兒子……
老刀這樣想著的時候,眼前忽然浮現出男女老少——一邊嘻嘻哈哈地嘲笑,一邊放肆地漫罵了:
“……哎喲喲,父子倆原來是為著爭一個女人啦!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笑掉大牙了喲……”
“老狗日的,真是造孽啊!……”
“他簡直就是畜牲!就是一條狗!……”
“……”
老刀這樣想著的時候忽然覺得心口隱隱地作痛——“兒子是狗麼?兒子好像不是狗。兒子和‘她’,一定是相互愛著的,兒子深愛著‘她’,‘她’一定也深愛著兒子……”此時此刻,老刀竟然會這樣去想他的兒子——也許是人之將死其心也善了吧。
接下來,老刀又想到了自己:“兒子不是狗,可自己……似與自家這大黑狗有些相通了。大黑狗憑暴力——而自己用權力……‘她’可不是心甘情願——是被逼的啊……”老刀眼前不由得閃現出梅子的身影:整個身子瑟瑟發抖——萬般無奈——傷心之極地哭泣……
“愛‘她’,喜歡‘她’,即使不能像喜歡自己的小女兒那樣——是另一種喜歡,也許算不上什麼罪過——隻要不去傷害‘她’,可我……
“唉,這人性與獸性,有時隻一念之差啊……”
“嗐,我在這人世上活了快五十年了,臨了,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從什麼時候——自己……?”老刀這樣想著想著,自然地就想到喜子娘了……
(第84章:狗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