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不知是大人們的有意指使,還是他們聽了大人們的議論,兩個半大的小男孩悄悄溜到老刀住的前屋的門邊,一邊一個斜趴著,隱了大半個身子,隻將半個腦袋伸進門洞,用嘴喚著狗。Du00.coM見沒有聲響也沒有身影,便稍稍大了膽移動著身子,剛一進去卻又“啊!”地一聲跑出來,隨即便分彆跑回各自的家。不一會,莊上的男女老少,便驚驚咋咋地蜂擁而來,爭著先睹為快——急著親眼觀賞一下老刀自儘的方式和一定不很雅觀的形態了。凡第一眼看到的人,無不驚訝而脫口發出疑問:“呀,怎麼是這樣子的?”像是問自己,又像問彆人,更像問老刀了。
——一根不粗不細似乎正適合懸吊的繩子,一頭扣在床裡麵的一個角上,另一頭不用細看無疑是套在老刀的脖子上了。那依舊緊繃著的繩子向前來觀看的人們昭示著:老刀為了死,在死前和死後都是不遣餘力了……
這似乎並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而讓人迷惑生疑的是,老刀的身下竟躺著他自家的那條大黑狗——自然是早死透了的。具體地說,老刀的身子是趴著向下的,那緊貼著床腿的上半身沒有著地而是與地麵成一定的角度傾斜著,他的下腹部就墊在那大黑狗的腰腿間……
再看看,一隻碗滾落在一角,地麵上還殘存幾星飯粒……
這就給人們在茶餘飯後或閒暇無聊的時候,留下了疑問的思考和想象的空間。
此外,老刀還留下一份遺書。識幾個字的人便爭搶著要看,不識字的人便急催著念出來聽聽,都急切地想知道老刀在生命的儘頭,最後給這原本美好的人世留下了什麼。
誰也沒有想到,一頁信紙從上到下一大半,竟是顫顫抖抖的一溜人名——
梅子
雙喜
梅子娘
喜子娘
王大炮
趙神醫
莫二狗
……
還有被我傷害過的男人女人們,我隻能借死,向你們謝罪了。
我明白,我的死,是謝不了罪的……
我……我死有餘辜……
仇二絕筆
那一天,仇家大院是出一屋進一屋地擠滿了人,院外又是裡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已不僅僅是麻石盤了,方圓十幾裡外的人都趕來了——“麻石盤”一夜間名聲遠揚。
劉小鬼早來看過了。他看著的時候什麼也沒說,看後對幾個大隊乾部作了指示:“必須等所有趕來的人都一一看了,才能動。現在一定要保持原樣,儘力維持好秩序……”
劉小鬼把那份遺書拿走了。不知是權作個人研究的資料而私下裡保存,還是看作黑材料而準備上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