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啊, 這次好慘, 肌肉完全僵死了呢。”千葉僚機伸手戳了戳自家弟弟，“你現在很像一塊死豬肉哎。”
弱智，我們長得一模一樣——千葉攝夢躺在床上翻了個白眼，要不是這次個性反噬太嚴重, 他肯定要狠狠地在胞胎哥哥臉上踹一腳以示兄弟情誼。
“夠了, 我隻是需要休養一段時間……喂，你聽到我說話沒有？你他媽的沒有肚臍眼嗎？要戳就去戳自己的！”
“好~凶~哦~”僚機故意拖長了聲音，“這是對辛苦照顧你的哥哥該說的話嗎？”
攝夢腦袋上青筋畢現，極怒反笑道：“剛剛拿著導尿管在我麵前晃悠的是誰？鬼嗎？”
吵歸吵，僚機還是好好地幫弟弟做了肌肉舒緩按摩。攝夢早年入侵他人夢境時也會發生這種狀況，後來臟活乾得多了，有了經驗, 外加個性也有了增長, 雖然偶爾還是會翻車，但像現在這麼嚴重的情況已經很少見了。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僚機一邊搓熱掌心，一邊漫不經心地問——或者說，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他其實好奇死了，但出於自尊心又不能表現得特彆在意, 所以隻好擺出這樣一副“我就跟你隨便聊聊”的模樣想要套話，“個性反噬成這樣，應該是在夢裡被殺死了吧？WG雖然兼職收尾人, 但一般都是把犯人交給警方的, 說不定你是第一個吃到她子彈的人呢？雖然是在夢裡……”
“哥哥, 這種胡拚亂湊的自言自語是沒辦法套到任何情報的。”攝夢歎了口氣，“話說，你知道活蝓穀花是誰嗎？”
僚機愣了一下，沒有回答，而是直勾勾地盯著自家弟弟看。
“乾、乾嘛……”攝夢莫名其妙。
“原來是這樣啊，我多少也猜到你是在哪裡露出馬腳了。”僚機咂了咂嘴，“這可真是陰差陽錯。”
“……陰差陽錯？”攝夢遲疑了一下，“所以你知道活蝓穀花是誰？”
“彆的姓也就算了，活蝓你不可能不知道吧？那個主家世代個性都是珍貴的治療係，壟斷了整個亞洲個性藥物技術開發的大財團。”
“所以活蝓穀花的姓……真的是那個活蝓？”攝夢回想了一會兒，但還是想不起來活蝓家這代有哪個孩子叫穀花，活蝓財團非常喜歡在大眾麵前塑造高人一等的家族形象，如果是主家血脈的話，他不可能一點印象也沒有，“是分家嗎？”
“血緣上是主家的大小姐哦，活蝓宗正的親妹妹。”僚機說，“但她其實早就被除名了，戶籍上的名字一直是鶴崎穀花。就深網上比較盛行的說法，她是因為無個性被本家驅逐了，而且可以肯定她是死於自殺的，還是在學校裡……青春期加無個性，地點還是在學校，到底發生了什麼用鼻子想也能知道吧？”
“因為是無個性就除名？還讓子嗣因為心理疾病和校園霸淩自殺了？”攝夢也算是掌握著不少豪門世家黑幕的人了，自詡各式各樣的齷齪事都見過，但還是沒法理解這種詭異的做法，不僅是不留一絲情麵，而且根本不保險，越是把弱勢的一方逼到絕境，就越容易導致出乎意料的麻煩，“有必要這樣嗎？以活蝓家的財力，把活蝓穀花悄悄送到國外養大也不算什麼難事吧？比如說加拿大之類的……”
“好像和本國文化也有點關係。”僚機聳聳肩，“而且活蝓家一直引以為豪的是什麼？直屬後代必定有治療相關的個性，為此甚至不會讓主家的女性成員外嫁，隻接受入贅，而且會對外直言‘隻讓良好的個性基因在活蝓的家譜中流傳’的家族，能做出這種事也不奇怪吧？”
大抵是想到了也是無個性的赤穀海雲，僚機的神情也有點沉鬱起來。
“原來如此，真是沒想到……居然是因為鶴崎穀花。”他低聲道，“本來是想用這些去威脅活蝓財團拿點封口費的，沒想到那麼早我們就有所接觸了……”
看到哥哥又開始不自覺地啃起了大拇指，攝夢本該像以前一樣出聲製止的，但他現在思緒也很亂，一會兒是鶴崎穀花的名字，一會兒又是那本扉頁上的留言，一會兒又是赤穀海雲毫無感情的聲音和那支冰冷的槍。
攝夢估計自家哥哥是以為他在名字上露了破綻，但其實不是。赤穀海雲是直呼鶴崎穀花的名字的，而扉頁上的留言則源於赤穀本人的記憶，不可能有差錯。而且清醒夢裡，夢境的主人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往往對場景中的某些異樣接受度很高，認為這都是做夢的緣故，一般不是進行到套取機密情報的部分，目標對象一般都不會起疑心。
可這次他連故事都沒有讀完，還是赤穀中途主動打斷他的……
她到底是怎麼認出他的呢？
想到這兒，攝夢忍不住看向僚機——他的哥哥，跟他一樣是日美混血，銀發藍眼，糅合了歐羅巴人種的膚色和亞洲人種的膚質，五官深邃，又有著明顯的東方氣息。
儘管他打心底覺得自家哥哥老喜歡賣弄自己的臉這點很傻，但他們從小到大的確吃了不少相貌上的紅利，他們受到過很多人的愛慕，有不少男男女女會像乳燕一樣紮入他們的懷抱裡，他們大多對他和哥哥都有著同等的興趣，畢竟除了體格上的些微差距外，他們在外表上幾乎一模一樣。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彼此親密無間，攝夢習慣了和哥哥一起分享這種外來的愛，也習慣了拒絕那些和哥哥沒搞上後轉而來找他的人——這沒什麼不公平的，那些被他拒絕的人也會去找哥哥。
千葉攝夢一直以為……好吧，至少他曾經以為，他是不在意這件事情的。他和哥哥是兩個極其相似的個體，從外表到社交範圍，連喜好都非常接近。有時候他們惡作劇心起的時候，甚至試過扮演成對方去戲弄另一個人的固定床友，真相暴露時從沒有人感到過惱火，反而會因為自己同時搞上了他們兄弟倆而沾沾自喜。
人類就是這樣，是可以被替代的，任何人都可以被另一個人所取代，隻不過他和哥哥是這種替代與被替代的關係中比較接近的替代品而已……
「最重要的是，你不該試圖變成她……」
不、不是的……
「她是獨一無二的，如果她離開了，那就是永遠的離開了……」
撒謊，撒謊，撒謊……
千葉攝夢深吸了一口氣，儘可能將那種難受的情緒壓了下去，但可能是身體過虛弱的關係，他感覺自己的內心都連帶著變得脆弱起來，赤穀海雲最後的話語在他耳畔反複響起，像是一個冥冥之中的預言。
「沒有人能夠變成她，然後回到我身邊。」
然後是一聲槍響——一段無儘的沉默，一個冗長的噩夢。
他怔怔地盯著天花板看了許久，忽然開口：“喂，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