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真是基因疾病,就意味著社會上現存的部分主流觀點存在致命問題——其中最常見的就是個性婚姻,如果那部分使人類擁有個性的新進化基因鏈存在病理缺陷的話,那麼同種個性繁衍的後代很有可能擁有更高的基因潰敗病發率……而世界上每天都有無數的新生兒被孕育。
OFA的繼承被中斷也是同樣的原因。儘管OFA能夠傳承的特點注定了其特殊性,但歐爾麥特無法確定OFA和通行百萬的穿透個性相結合後會不會出現這種情況,這項繼承儀式最後是否能繼續,取決於現今的醫學技術能否通過這起病例探知背後的原理,並且找到檢測基因缺陷的方法。
“我並沒有輕視研究團隊的意思,但這會是一個很長的課題……如果一定要等‘有初步解決辦法’之後才宣布,或許已經太晚了。”
赤穀不是這方麵的專家,但她知道僅憑一個例子,大概率是無法得出太多結論的,更不用說必定存在堅信這隻是極端個例的研究人員……至少目前來看,她對基因潰敗症的研究進展並不樂觀。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惜現實就是如此——當然,如果你願意再上演一次“寂靜的300秒’,或許全國的人都會知道有這麼一件事,但知道不代表接受,他們的想法不會因為單純的獲取信息而改變,他們必須得相信它。”相澤聳了聳肩,“當官方想要愚弄公眾的時候,公眾是完全沒有招架之力的。”
新聞媒體、網絡社交平台、在領域內擁有極高權威的學者發言……有太多渠道可以讓官方操作了,更不用說大和民族近乎極端慕強的本性,注定了這個國家對個性的追求比其他國家要狂熱許多——相對的,他們也更加不願意接受個性有可能會傷害人類自身的事實。
“聽起來確實是他們會做的事。”赤穀有些嘲諷地笑了笑,“我都差點忘了……這個國家在這方麵隻比北朝鮮好那麼一點。”
日本的新聞自由度在世界上排名第八十位。
“所以夜眼邀請你參與這件事了?”相澤重新拿起了筆,撇開了話題,卻沒有反駁她的說法,“看來你又要陷入昏天暗地的忙碌期了——考慮到你那難看的出勤率,在期末考試結束前,還是儘可能地專注學業為好,如果曾經的體育祭冠軍都得留級的話,雄英大概會徹底淪為士傑眼中的笑柄吧。”
“還好吧,其實也沒有很忙。”赤穀說,“隻是追查個性強化劑的流出源頭,有鐘樓和其他人的輔助,應該很快就能……”
她的聲音漸漸收輕——在意識到相澤消太古怪的眼神後,她抿了抿嘴唇,若有所思。
“您對此感到很奇怪嗎?”她輕聲詢問著,“是夜眼先生對我隱瞞了什麼?”
“和你一樣,我也身負保密協議,原則上我不能告知你任何信息。”相澤消太慢條斯理地回答,他的食指點了點桌麵,“但你可以試著問一問,看看從我這裡能看出什麼端倪,我不會直接給你答複,但也不會刻意壓製我的某些小動作。”
這個回答隱藏了兩層意思:其一、夜眼的確隱瞞了什麼;其二、從相澤消太的立場判斷,他認為她可以知道這些事情,所以不會阻攔她從中獲取信息。
“……失禮了。”赤穀在心中醞釀了一下語句,許久才謹慎地開口,“夜眼先生隱瞞我的事情和基因潰敗症有關,是嗎?”
“誰知道呢。”相澤消太的右肩聳動了一下——對自己的回答極度不自信。
據赤穀所知,相澤消太受過這方麵的專業訓練,做出的撲克臉連專業人士都很難辨彆其真偽,而他現在卻表現得像是個毫無這方麵常識的普通人……這也意味著,他此刻反映給她的信息都是有意為之,並且也是他想要讓她知曉的事實。
“他之所以選擇向我隱瞞這件事,是顧慮到我有可能讓事情變得更複雜。”赤穀緩慢地說道,“因為我可能出於正義心而違背上麵要求保密的要求?因為我作為學生,專業能力還未完全受到認可?還是因為這件事情牽扯到的對象會使我情緒失控,以至影響我的專業性……”
相澤消太雙手交疊抵在嘴唇前——不想多言的自我暗示動作,可赤穀看到了他吞咽時微微抖動的喉結。
“所以,這件事情牽扯到的對象會令我失控。”赤穀海雲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所有情緒都被從臉上剝離下來,隻餘下一片空白,“這件事牽扯到了活蝓家,對不對?”
“不,這件事沒有牽扯到活蝓家。”
生硬的機械性重複——謊言。
到了這一步,赤穀心底其實已經明白了大半……真相在喉嚨裡呼之欲出,她本以為自己會感到驚訝,但此刻實際縈繞於胸口的卻是麻木。
她記得夜眼曾經說過,那個女孩的醫療費是國家補貼——那活蝓財閥聯合官方建立的救助基金會的資助,算不算是國家補貼?
赤穀海雲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力平複著胸腔中怒火的咆哮,輕聲問道:“夜眼先生曾與我說過,作為提供醫療費的交換,如果那個女孩不幸去世,她的遺體將捐給科研機構用於醫學研究……那個研究機構,是不是活蝓家旗下的醫學研究中心。”
相澤消太緘默不語,但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這時的赤穀海雲已經不需要這個回答了。
她低下頭,額前的碎發垂落下來,在她的眼瞼投射出一道陰影:“抱歉,相澤老師……我今天需要請半天假。”
“算上這次缺課,你在期末的文化課考試必須考到年級前五才能避免留級。”相澤一邊說著,一邊在那張空白的請假條上簽了字,“拚死努力吧……我可不想放任你去禍害下一屆的班主任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