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我下來救你!”慕容銘鎮定地趴在洞口。
兩人為了獨處,早把小廝和丫鬟甩掉了,不過,區區一個陷阱也難不倒慕容銘,愛玩花的男人什麼刺激地兒沒找來玩過?
尋了幾根結實的藤條,一頭栓在粗壯的樹乾上,一頭垂落陷阱。
順著藤條,慕容銘滑下了洞底。
貴公子沒拋棄她,還英勇地跳下來救她,話本子裡最美的“英雄救美”被她趕上了,寧銀月雙眼亮成星星,激動地就往男人懷裡撲。
這男人豈是能隨意撲的?
簡直不知凶險。
果然,慕容銘順勢下了嘴……
寧銀月何曾經曆過這等陣仗,沒兩下,整個人都暈暈乎乎了……
待趙玉珠尋來時,遠遠的,就隱隱聽到陷阱裡冒出古怪的響聲,類似於兩個人啞著聲在打悶架,還鬥得氣喘籲籲那種。
尤其寧銀月,似乎打輸了,咬唇在哭。
“他們在作甚?”趙玉珠想象不來那畫麵,聲音聽著也詭異,索性走遠些,盯著他倆彆跑了就成。
原來,前腳慕容銘拐帶走了寧銀月,後腳榮國公就辭彆主持邁出了正殿,尋不見兒子,榮國公就在涼亭裡坐等。
看那架勢,隻要兒子不現身,榮國公絕不下山進城。
說來也是,父子二人在陌生的外地,哪個當爹的能狠心丟棄兒子不顧,孤身上路?
遂,趙玉珠隻需困住慕容銘兩日,薛妖交代下來的任務便能完成。
眼下,慕容銘自己尋了個人跡罕至的偏遠地帶,跳下了陷阱,趙玉珠樂見其成。
一劍斬斷栓在樹乾上的藤條。
再悄悄砍昏掉隊的小廝和丫鬟,綁在樹上,塞了嘴。
大功告成,趙玉珠摘了野果,美滋滋地坐在樹上吃起來。
每隔兩三個時辰,還給陷阱裡的男女投喂野果……
至於趙玉珠架起火堆,親手烤好的脆皮山雞,對不起,香噴噴的肉焦味……隻負責饞死陷阱裡的男女,卻是一隻雞翅膀都不給的。
誰叫寧銀月上回嘴賤,羞辱了她姐姐?
嗬,隻配吃野果!
兩日下來,餓不死就成!
~
次日,衙署。
“方大人,這是挖掘出的最新罪證,屆時,你往欽差大人麵前一遞,薛妖必死。”
淩梓雲往椅背上一靠,一摞文件遞了過去。
方玨接過來查閱。
好家夥,一樁樁一條條,罪惡滔天。
全是近些年發生在西北官員身上的,滅門慘案,無一虛假。
不過,儘是張冠李戴。
彆的錦衣衛犯下的滔天罪行,強行扣在了薛妖頭上。
不說彆的,懷遠縣那一樁,再沒人比方玨這個前任懷遠縣縣令更清楚內幕的,實打實是穀中昌下屬乾下的。
都定下死罪要問斬了,也翻供拿來栽贓。
方玨心頭嘖了嘖。
“方大人,你不會反水吧?”淩梓雲揶揄含笑。
方玨拱起雙手,眸色沉沉:“誓死效忠太子殿下!”
“好!欽差大人一到,就看你的了!”淩梓雲起身,扣住方玨肩頭,“屆時弄死了薛妖,你成了太子連襟,還愁當不了京官?必是你囊中之物啊!”
地方官員,有幾個不夢想擠進京城,成為天子近臣的。
這樣的大餅,淩梓雲知道,方玨愛吃。
果然,方玨動了,抱拳感激他栽培。
可惜,方玨濃密長睫垂下,遮掩了眸中情緒,最讓淩梓雲得意的“激動之色”沒能捕捉到。
淩梓雲一走,方玨抬起眼睫,裡頭哪有激動之色?
方玨是個有腦子的,從不幻想天邊最大的餅,隻務實眼前的。
將手頭假證一丟,朝淩梓雲遠去的背影翻了個大白眼。
“除非太子能將薛妖釘死在弑君之罪上,否則……單憑這些個假證,”方玨輕嗤,“簡直是侮辱欽差大人智商。”
與淩梓雲一黨接觸一陣,隻覺他們一個個德不配位,方玨委實欣賞不來。
不多時,在外探聽消息的貼身小廝,氣喘籲籲回來稟報:“方大人,趙三小姐出門未歸。”
方玨翻閱的手一頓,趙玉珠不在府裡啊?
皺起的眉頭愉悅地舒展。
隨後,方玨帶上一隊官兵,火速來到鎮國大將軍府,點名要見……趙玉珠。
以查案的由頭,會見薛妖的未婚妻。
貼身小廝了然,不打著“趙玉珠”的旗號,自家大人怕是……進不了將軍府的門。
你瞧吧,藏起姑爺身份,以官爺身份上門,趙玉露果然不敢拒之門外,讓管家客客氣氣迎進了正堂。
夫妻倆主位上落座,中間門隔著一個擺放了瓜果點心的高幾。
方玨接過熱氣騰騰的茶,隔著霧氣問話:“貴府三小姐可在?”
男人端坐,說話時視線下垂盯著茶水,連個眼風都沒丟給趙玉露,聲音更是冰冷。
曾經男人待她千寵萬寵,近日一冷再冷,這巨大落差的滋味兒如何,唯有趙玉露這個當事人知曉了。
趙玉露眼睫顫了顫,強自鎮定:“三妹妹不在,不知方大人可是有急事?需要在下轉告嗎?”
“怕是來不及,欽差大人即將抵達……”方玨故作焦急。
趙玉露咬唇。
上回妹妹受到方玨點撥後,一連幾日在外奔波,忙忙碌碌不見人影,她這個當姐姐的確實不知妹妹上哪了。
又不能瞎編。
趙玉露一時咬唇,咬唇,再咬唇……沒了話。
等了等,還是沒有話。
方玨喝茶的動作一頓。
眼睛強憋著不去看她,耳朵聽聽聲音也是好的呀,眼下連聲音都斷了,他死皮賴臉擠進門是乾嘛來的?
忽然,一陣發香飄至鼻端。
好吧,方玨不動聲色深深吸上一口,又有精神繼續喝茶了……
“管家,你可知曉三妹妹今日去哪了?”趙玉露朝候在門外的管家招招手。
管家進屋,剛要回話,又被趙玉露打斷了:“你直接向方大人回話吧,有一說一,不必隱瞞。”
撂下這句,趙玉露行了個告退禮,出門走了。
方玨:……
視線僵在茶水上,這回連發香都聞不著了?
女人身影徹底從正院消失,方玨再不喝茶了,一把撂下,問管家:“你們大小姐近日身子還舒坦嗎?還吐嗎?”
“吃飯多不多?”
“睡覺好不好?”
“肚子的小癟犢子還老實嗎?踢不踢她,踹不踹她,她疼不疼……”
管家:……
不是說谘詢三小姐的去向嗎?怎的一句句,問的全是大小姐啊?
管家很快反應過來,姑爺到底是姑爺,媳婦兒的事總歸要排在公務前頭的。
這個老管家也是真心將大小姐當閨女疼啊,有問必答,事無巨細,但凡他想得起來的全部繪聲繪色地講一遍。
趙玉露想起手帕落在了椅子上,返回來取時,隔著窗子都瞅見老管家唾沫橫飛、眉飛色舞的樣子。
一句句,描述的全是她。
連她晌午饞玉蘭香,親自抄起花剪,上梯子挑選了三大枝白玉蘭……都說了。
趙玉露腳步一頓。
隔窗眺望,隻見方玨聽得一臉緊張:“上梯子,可有多派幾個丫鬟扶著?沒摔下來吧……”
蘭葉見了,心頭也是一驚,姑爺前後的反差也太大了。
“大小姐,姑爺他……”
趙玉露連忙豎起食指,讓丫鬟噤聲。
裡頭的方玨還是察覺了,起身,打斷老管家:“好,我知道了。”
雙手一拱,告辭往外走。
老管家一臉迷霧地追上去:“姑爺,您這就走了?三小姐的事兒還沒開始說呢?”
方玨大聲道:“好,我知道了,在城外。”
老管家:……
他何時說過在城外?
他都不知道在城外,姑爺咋知道的在城外?
方玨不理會,急匆匆往外奔。
突然,白色裙擺一蕩,一陣幽香撲鼻,方玨被堵在門檻出不去。
一身白色湘裙的趙玉露,仰頭,抿唇,死盯著方玨雙眼。
方玨避無可避,目光直直迎了上去,眼底一片……清冷。
男人依舊擺出一副冷臉,宛若在與小少婦冷冷對峙。
趙玉露狠狠抿唇,這個臭男人,若非先前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怕是又要被他這副冰冷神情給騙了!
“喂,演戲,有意思嗎?”
趙玉露一腳踩上男人腳背,又嬌又橫。
方玨一動不動,任她踩,仿佛瞧不上她腳勁,神色不帶變的。
趙玉露狠狠一點頭,改用小拳頭砸他胸膛:“還想騙我是不是?你還要演戲到幾時?”
方玨依舊一動不動,冰冷的神色,在晌午明晃晃的陽光下,那麼清晰,赤紅了趙玉露雙眼。
趙玉露氣笑了,把他胸膛當鼓捶。
瘋狂地捶。
邊捶邊抱怨:“讓你演!讓你騙我!讓你這些天將我的心都騙亂了!”
“我是個孕婦,我還懷著你的孩子啊……你怎麼可以對我這麼殘忍……”
滿腹委屈傾瀉而出,趙玉露淺淺的眼眶成了小池塘,池塘滿了,溫熱的淚珠溢了出來。
突然,趙玉露眼前一黑,委屈的話給堵回了嗓子眼。
竟是方玨捧起她小臉,壓了下來,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紅唇。
“嗚……”那些控訴的話,曲不成曲,調不成調,全變成了“嗚嗚嗚”的破碎聲。
蘭葉等丫鬟臊紅了臉,麻溜地閉眼的閉眼,轉身的轉身,還有跑去廊下躲的。
老管家就可憐了,年紀一大把還看了一場活-春-宮,偏生他被堵在堂屋大門裡,想逃出去又怕擠著了堵在門檻的這對恩愛鴛鴦。
不得已,老管家捂著雙眼趴去了牆上,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啊。
直趴得老管家兩隻老寒手臂都快給冰冷的牆壁凍壞了,才又聽得方玨開了口——
“露露,我怎會不愛你,夢裡都在用力親你……”
老管家:……
這可是害苦了老管家了,捂住雙眼還不夠哇,還得奮力堵住雙耳!
“時時刻刻惦念著你,惦念你有沒有乖乖吃飯,胃口不好,可有人給你買蜜餞……”
“……夜裡踢了被子,我不在你身邊會不會著涼……”
方玨不要臉的情話,一句緊接一句往外蹦,彆說老管家了,趙玉露這個小少婦更是羞得滿臉通紅,先頭的眼淚,都快在發燙的臉蛋上蒸發了。
不止臉哦,嫩白的脖子也燒紅了。
趙玉露羞臊不已,小手飛快捂住男人的嘴:“不說了。”
“好,不說了。”
方玨說到做到,打住舌頭不說了,改成——做。
低下頭去,又親上了。
趙玉露:……
她不是這個意思啊。
正在這時,方玨的心腹氣喘籲籲跑了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方玨餘光瞥見了,唇上動作一頓。
隨後,似蜻蜓點水,在嬌妻香甜柔軟的唇瓣上重重一啄,才戀戀不舍地分開了。
“露露,眼下我有要務在身,下次……再來看你。”方玨用大拇指依依不舍地擦過嬌妻紅豔豔泛著水光的唇瓣。
說罷,方玨闊步離開。
趙玉露追了兩步,她瞧見方玨轉身的一刹那,又恢複了清冷模樣,一身正六品的官袍,隨著他闊步離開的步伐,袍擺有節奏地蕩起。
一隊官兵邁著整齊的步伐,緊隨其後。
男人升了官,氣場都變了,霸氣不少!
直到男人身影消失在月洞門外,徹底不見了,趙玉露才收回癡癡凝望的眼神,回到堂屋去尋不慎掉落的帕子。
“咦,怎的不見了,難道掉在了彆處?”
趙玉露把堂屋尋遍了,也沒覓著上頭繡著“露”字的白錦帕。
通往將軍府大門的石子甬道上,方玨從衣袖裡摸出一方白帕子,大拇指輕輕摩挲上頭金線繡成的“露”字。
“虧得我眼疾手快撿著了你。”
接下來沒有媳婦的孤枕難捱的夜裡,也唯有它勉強作伴了。
摩挲著摩挲著,方玨低下頭去親了親上頭的“露”字:“露露,你等我,過陣子我就接你回家!”
親完,將帕子疊成方塊收進懷裡,用力按了按,讓帕子緊緊貼住胸口。
方玨眸色沉了沉:“你會心甘情願跟我歸家的!我保證!”
隨後,方玨扭頭問心腹:“何事?”
心腹小跑一步上前,壓低了嗓音:“剛剛探知,昨日世子爺無故失蹤,為了尋子,榮國公耽擱在寶國寺遲遲沒下山。”
“這個緊要關頭,困在了寶國寺?”
方玨敏銳察覺出不對勁,太子那頭還死等著欽差大人早日抵達呢。
“走,咱們也上寶國寺走一趟。”
方玨翻身上馬,帶上一隊官兵火速馳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