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錦書又發現了盲點。她琢磨著,蹙眉:“等下。所以你喜歡我,是在你成為Letter之前?”
言渡盯著她的眼睛:“對。”
短短幾秒鐘,一個猜測從韓錦書的腦海中冒出來。驚得她喘了口氣,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言渡挑起眉:“猜到了?”
韓錦書說不出一句話。
“高三開學後不久,我在網吧裡遇見過你一次,看到你在玩‘正義之塔’這個網遊。”言渡食指滑過她的臉蛋,“那時我就在想,或許,這是一個既能接近你,又不打擾你的方法。”
韓錦書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看我在玩,所以你也去玩兒,然後……就成了國服第一?”
蛤???
言渡淡淡地說:“是的。”
韓錦書:“………………”
不是。
大佬,你真的是,正常人類嗎?!
言渡接著說:“除此之外。高三那年,我每周會固定翹課翻牆,跨越大半個蘭江,去一中外麵看你。”
韓錦書卡殼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接話道:“……你一般什麼時候來?”
言渡道:“每個周五晚上七點,一中會組織高三年級體育運動。”
韓錦書想起來了。
當年高三時,同學們壓力大,很多人都會直接翹掉課間操,更有甚者還會直接體育課時偷跑回教室,寫作業睡覺。學校怕長此以往,一幫學生扛不住黑色七月的高壓,便組織了集體鍛煉,增強大家的體質。
旁邊剛好駛過一輛車,車燈晃動,帶來刹那的光。韓錦書趁機抬起言渡的臉,盯著他細細審度。
她湊得很近,喃喃道:“可是,你這張臉,我如果見過你,一定這輩子都忘不了才對。”
言渡吻了吻她的耳垂,“當年惦記你的男人那麼多,我隻是其中一個。你沒有注意到我,很正常。”
韓錦書覺得,言渡的這番說辭有點奇怪,但細細一想,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對勁。沒再深思。
她永遠不會知道,少年時代的言渡,曾覬覦她到走火入魔。
無數個周五晚上,他都會準時一身黑衣,戴著黑色口罩站在夜幕下。
隔著操場鐵欄,一中的學生們穿著同樣的校服,有的跳遠,有的跑步,有的打羽毛球,他永遠能在人群中,精準無誤,一眼就找到那抹妖冶的纖細身影。
言渡用黑衣黑口罩,將自己融入黑夜,借以壓製著內心的心魔。
他恐懼自己引起她的注意,甚至恐懼與她產生哪怕一個眼神的交集。
言渡記得,曾有一次,韓錦書運動時偷懶,和兩個女同學一起,買了冰淇淋躲到跑道旁邊吃。
她站的位置,剛好離鐵欄很近。
言渡定定盯著她,看她蒙著薄汗的額頭,看她揚著笑容的紅唇,看她舔舐冰淇淋的粉色小舌。
少女不經意,一個眼神掃過,似乎看見了他。那雙明媚的眸,不偏不倚,對上了黑色少年同樣漆黑的眼。
隻那一眼,言渡便敏銳感覺到,他體內的某種東西,在蠢蠢欲動,想要掙脫枷鎖。
他想要她。
想要得到她,想要占有她。想要她從身到心,從頭到腳,都隻屬於他一個人。
那個星期五的晚上,言渡對韓錦書的渴求,到達前所未有的頂峰。他幾乎是落荒而逃。
拚儘了全力,才克製住自己,沒有對她做出瘋狂的舉動。
言渡自有記憶起,便跟隨南姨住在廠房的老宿舍,窄窄一間三十幾平的破舊老屋,塞滿所有家當。
整個家裡,唯一值錢的東西,便是南姨省吃儉用為他買的二手電腦,和一台從外麵撿來的相機。
從小到大,充斥在言渡耳畔的,是無儘的嘲笑,奚落,謾罵。
自幼,他的整個世界便隻有黑暗與荒蕪。直到,那朵帶著刺的野玫瑰,橫衝直撞闖進這座城,闖進他的心,帶來一束炙熱又璀璨的光。
言渡看見十八歲韓錦書的第一眼,瞬間便認出,這是被他藏在記憶深處多年的身影。
他貧困,低賤,病態,陰暗,猶如泥濘裡一文不值的草芥,也猶如在地獄裡苟延殘喘的惡犬。
而她,卻是天之嬌女。出身高貴,耀眼奪目,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是他永遠無法攀求的綺夢。
直到高三下期五月的一天,三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出現在老宿舍,告訴他,要將他接回言家。
一個計劃在陰鷙少年腦海中成型。
言渡嘴角勾起一抹病態的淺笑,同意了那些人的計劃。
言渡知道,他得到韓錦書的機會,來了。
車廂裡靜了靜。
幾秒過後,韓錦書又問:“那你喜歡我,和你同意那個荒謬的提議回到言家,又有什麼關係?”
“隻有言家的孩子,才有機會接觸你。隻有言氏的繼承人,才有能力保護你。”言渡說,“隻有成為‘言渡,才有資格愛你。”
韓錦書:“……”
韓錦書聽他緩聲說著,眸光微閃,心中莫名便湧上一股澀意心酸。
不多時,言渡閉上眼,唇溫柔而堅定地吻住她。
他沉聲道:“小情書,我拚儘全力從地獄裡爬出來,步步為營,不擇手段,站上無人之巔,就是為了能讓你有機會,看我一眼。”
韓錦書忽然有了流淚的衝動。
她從不知道,這彎一直高懸在天上不染塵埃的冷月,對她的愛意,是如此深切,又曾那樣卑微。
韓錦書用力抱住他,予以他最熱烈的回吻。
她眼眶濕潤,輕聲說:“言渡,我看見你了,看見之後就移不開眼。而且今後,還會繼續看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