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曼佳又問：“對了，剛才沒來得及問你。更衣室那兒你把我支走，乾什麼去了？上課好幾分鐘才過來。”
“更衣室”三個字，精準無誤觸到韓錦書的神經雷區。她瞬間更加心慌意亂，隨口糊弄同桌幾句，岔開話題。
整整一天，韓錦書無法再直視黎渡。
晚上回到家，她抱著抱枕躺床上，在盯著天花板發了五分鐘呆後，直接給昨天幫她出謀劃策的校花朋友，打過去一個語音電話。
嘟嘟幾聲，接通。
問題校花：“喂，韓錦書，你又怎麼了？”
“今天，我去送早餐了，然後……”韓錦書支吾了下，組織著字句，將“更衣室事件”大致講述了一遍。
說完，她煩躁地踹了下椅子腿兒，沉聲：“你幫我分析，這狗男人到底什麼意思？”
問題校花思考半天，道：“所以說，他其實最後並沒有真把你怎麼樣，對吧？”
韓錦書回憶著，囁嚅：“對。”
問題校花：“那我覺得，他應該就是想嚇唬嚇唬你，讓你知難而退，打消追他的念頭。”
聽完軍師的話，韓錦書眯起眼睛，越發火冒三丈氣不打一處來：“我去，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太好笑了，這樣就想嚇到我？把我當無知小女生？看不起誰。”
問題校花耐著性子，繼續說：“總之呢，現在這種情況，隻要你選擇了放棄，就意味著他的威脅成功，你怕了他。你輸得一塌糊塗，他贏麻了。”
韓錦書要抓狂了，跺著腳氣憤道：“我才不怕他！”
問題校花聽得噗嗤一聲，語氣隨意地安撫：“哎呀呀，我的大小姐，沒必要。反正你也隻是想找個男的早戀，好實現逃離蘭江的計劃。這個油鹽不進，換另一個就是了唄。”
聞言，韓錦書微蹙眉，認真考慮起來。
好巧不巧，就在這時候，狐朋狗友群彈出來新消息。
韓錦書隨手點進去。
狐朋狗友1號：@韓錦書大小姐之前不是說要追帥哥嗎，進展如何？
狐朋狗友2號：韓錦書，那個帥哥不會不搭理你吧？
狐朋狗友3號：不能夠吧。就咱們書書同學那臉蛋兒那身材，還有她搞不定的男人？
狐朋狗友4號：哈哈哈哈哈哈這也不一定，馬有失蹄人有失手嘛。
狐朋狗友1號：@韓錦書@韓錦書快快快！後續後續！
狐朋狗友2號：大家彆@我們的大美女了。依我看，八成沒戲。
狐朋狗友3號：算了算了，散了吧散了吧，都彆問了，這麼糗的事，怪尷尬的。
狐朋狗友4號：@韓錦書你好像確實還沒談過戀愛，是不是太青澀太生疏了，所以人家帥比才看不上你啊？真失敗了也不用不好意思嘛，大家這麼好的朋友，難不成我們還會嘲笑你？
狐朋狗友1號：哈哈哈哈哈！
……
美麗的叛逆少女不僅幼稚，還非常的倔強好麵子。
看著狐朋狗友群的轟炸式刷屏消息，韓錦書咬咬牙，一口便否決了校花朋友的提議，道：“不換。我非把他追到不可。”
開什麼玩笑。
自己要追黎渡的事，早在之前就被她大剌剌發進了狐朋狗友群，要是最後沒把黎渡追到手，那她韓大小姐的麵子往哪兒擱？傳出去，圈子裡其它朋友肯定會在背後笑話死她。
噠一聲，韓錦書掛了語音電話。在群裡氣噗噗敲出一行字，回複眾人：
【急什麼？給我擦亮眼睛等著瞧！】
*
第二天，韓錦書沒有再給黎渡買蛋糕。
語文課上，圓滾滾的語文老師在站在講台上，唾沫橫飛，評講著頭天發給學生當家庭作業的語文試卷。
韓錦書將空白試卷擺在桌前，轉著筆，搖晃著腦袋開小差。
過了會兒，等小同桌認認真真改完錯題，她才彎彎唇，笑著說：“吳曼佳，你知不知道黎渡每天怎麼放學？”
“怎麼放學？”吳曼佳沒有聽懂這個奇怪的問句。
韓錦書：“就是他往返學校和家的交通方式。是和我們一樣坐公交，還是彆的什麼？”
“哦。”吳曼佳反應過來，“黎渡家附近貌似沒有直達的公交線路，他都是騎車上下學。”
韓錦書咬了咬胡蘿卜筆帽，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這天是化學晚自習。
由於老師多講了幾道高考真題，高三一班放學時將近晚上九點二十。夜幕漆黑，無風無星也無月，整個高三年級的其它班已經全都人去屋空。
一片怨聲載道中，化學老師踩著高跟鞋氣定神閒地離開教室。
學生們手忙腳亂地收拾好書包，也爭先恐後往門外衝。
吳曼佳拉好書包拉鏈，站起身，順手將椅子推進課桌下麵，招呼道：“走吧韓錦書。”
邊上，韓錦書假意撿筆，轉過身，視線不露痕跡地掃向最後一排。
黎渡坐在座位上，修長的五指很隨意地把玩著一隻黑色鋼筆，濃密如黑羽的睫毛，低低垂掩。教室的白熾燈，太過明亮，睫毛投落一圈淡色陰影，緊挨著他的下眼瞼。
安靜又冷淡。
經過一天的觀察，韓錦書已經大概有了個判斷。黎渡極少轉筆，偶爾有這種動作，便表示，他遇到了某個難題，正在冷靜地思考。
韓錦書目光轉回吳曼佳臉上，說：“今天我不和你一起，你自己走吧。”
“好吧。”吳曼佳有點驚訝，但也不好多問，隻能滿含關切地囑咐：“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
吳曼佳揮揮手，道彆離開。
剩餘的其它學生，也陸陸續續走出教室。沒多久，偌大的教室就隻剩下韓錦書，幾個做清潔的同學，還有最後一排的黎渡。
韓錦書掛著耳機假裝在聽歌，實際上卻注意著最後一排的所有動靜。
片刻，背後一陣輕響，是椅子腿摩擦地麵的聲音。
黎渡站起身，徑直從後門走了。
“……”韓錦書見狀，連忙背上書包，跟出去。
夜色中的校園，人煙寥寥，鴉雀無聲。
韓錦書保持著一段不被發現的距離，悄悄跟在黎渡身後。他個子高，一雙腿也修長得太過分，他正常的步速，她躡手躡腳地一路小跑，才勉強沒被丟下。
等跟著黎渡來到車庫，韓錦書已經累得氣喘籲籲，額頭也蒙起一層薄汗。
她背靠牆壁站定，休息的同時，給自己做第N次的心理建設。然後吸氣呼氣深呼吸，最後把心一橫，勇敢地走出去。
直直朝著某個方向。
車庫裡光線很暗，數米遠外，依稀可見唯一一道漂亮高大的背影，正在取車。韓錦書看不見那個人的五官相貌。
但，從那方圓十裡寸草不生的凜冬氣場，她就可以判斷出，那是黎渡。
心跳忽然變得很急促。
連帶著呼吸，也不順暢了。
韓錦書不知道自己成功的幾率有多大。她隻知道，她今天特意穿上了一中的夏季校服，配套的及膝裙，提成了高腰。
畢竟，狐朋狗友們常常誇，她的腿是一大殺器。
終於終於，距離那道身影，隻剩下幾米遠。
【如果今天還是被拒絕，就聽校花的，換個早戀對象。
失敗成功，在此一舉。】
韓錦書在心裡對自己說。
打定主意後，她軟聲，柔柔喚了句：“黎渡同學？”
黎渡動作微滯，回過頭。
清冷的黑色瞳孔，映出一隻兩腮緋紅的妖。濃夜將她溫柔包裹，黑雲對她匍匐朝拜。
“我剛才不小心，崴了腳。”她的表情，忽然變得嬌弱可憐，說話的同時，輕輕抬了抬左腿，可憐巴巴，“走路不方便。其它同學都走了，可以麻煩你，扶我去校門口打車嗎？”
黎渡視線平靜地下移。
裙擺下，少女的雙腿，白生生的，筆直，滑膩，勝過最上乘的羊脂玉。
端詳數秒，又重新看向韓錦書的臉。
黎渡最後一次確認，語氣很淡：“你要我扶你？”
“嗯。”
繼而看見，她不要命地點了點頭。
剛開的鎖，重新上鎖。
韓錦書看著黎渡的舉動，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沒等她細思，黎渡已經走過來，捏住她的胳膊。
指骨碰到皮膚的瞬間，更衣室的記憶被喚醒。她想起他暗潮湧動的眸，和玩.弄她舌頭的指。
心頭一慌，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
可黎渡已經帶著她，麵無表情，徑直走向了車庫外麵。
越往前走，周圍越黑。
九點半的校園空無一人，冷清得像座墓園。
眼瞧距離明亮的燈光愈發遙遠，韓錦書有點害怕了。她惶惶的，把手往回縮，說道：“這不是去校門口的方向。”
話音落地，黎渡前行的腳步停住，轉回身來看她。
黎渡直勾勾盯著她：“知道為什麼帶你來這裡嗎？”
韓錦書心跳越來越急，隻知道慌亂地搖頭。
黑暗中，少年的麵容很模糊，但整個人的氣質，比白天更加陰鬱數倍。
他語調輕緩地說：“因為車庫附近，這裡是唯一沒有監控的地方。”
韓錦書：“……”
“我給過你逃的機會。”黎渡手指輕撫她的臉頰，語氣聽上去，如此憐愛惋惜，“為什麼這麼不乖，非要自投羅網？”
他這個樣子，實在嚇人。
比上次在更衣室，還讓人毛骨悚然。
身體的反應快過思想，韓錦書感知到危險逼近，轉身想跑，可那隻手還抓著她的胳膊，往回一勾，便把她扯回去，抵死在了花壇旁的牆壁上。
冰涼的手指，在黑暗中，緩緩遊移於她的鬢角，額頭，鼻梁，臉頰，最後幾乎是小心翼翼地，觸碰到她的唇。
韓錦書麵紅耳赤，張嘴想說話，可發出的字音，被儘數吞沒。
黎渡低下頭，狠狠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