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達燕城青少年訓練基地,秦甜甜就聽得導航溫馨提示“前方道路擁堵，預測擁堵兩個小時以上，請合理規劃路線”，還有些不信。等半個小時隻挪動了一百米都還沒到達停車場,她納悶不已：“這考試不封路嗎？高考都封,這特麼歧視少兒班嗎？”
“我下去打聽打聽。”姚助理安撫著。
帶著小助理下去後,過了十分鐘他恍恍惚惚的回來了,“全……全是來考試的，烏壓壓的一片，大家都大包小包帶著,還有兩個直接扛著架子床來的。”
秦甜甜：“真的？這是傳說中低調的研究院少兒班招生嗎？”
姚助理愧疚不已：“是真的！還有守衛呢！咱們忘記床鋪了！邀請函上寫要測試三天兩夜，要準備好相應物品，結果我都沒有想到能直接帶個床過來！！要是睡不著,睡不好……這不是要連累小王子？！”
瞧著火急火燎安排起來的姚助理，秦甜甜深呼吸一口氣，微笑著把布萊克導演親自送過來的樣品戰鬥鵝小胸針彆在顧靖昱西裝上，“小王子,咱們呢大概要走到門口了。”
顧靖昱聞言眼裡帶著些雀躍：“走嗎？好，我……我們牽牽手，一起走,好不好？”
“好。稍等一下，媽媽換平底鞋。”秦甜甜笑著回應顧靖昱的希冀，回到房車的小包廂換裝，牽著顧靖昱下車。
走了不到兩百米,秦甜甜就倒抽口氣。
入目所見,烏壓壓的都是人啊！
比春運看起來還誇張。
人流不息就算了,還夾著哭嚎聲。
孩童的嗓音稚嫩又嘹亮,一哭還引發連鎖反應，帶動了不少孩子哭嚎。期間夾著孩子爸媽的勸說聲，冷喝聲……這些聲音全都交織在一起，形成的畫麵詭異又和諧。
秦甜甜仿徨的環顧四周，嚇得緊張的咽了一下口水。她……她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這考試場景。
“這麼……”顧靖昱看著摩肩接踵的人群，嚇得瞳孔都瑟縮了起來，手不安的抓緊了秦甜甜，一手拽著自己的小書包，唇畔喃喃著：“上學，不……回家，上學……回家……”
聽得耳畔響起惶然無措的聲音，秦甜甜逼著自己冷靜的拿出一個成年人應有的見識。她垂首看著顧靖昱，瞧著人握著書包肩帶的手都捏到發青了，整個人也肉、眼帶著可見的僵硬，小臉蛋甚至慘白，毫無血色。可雙眸卻帶著些光亮，像是努力在跨出一步，像是在竭力要探索外邊的精彩世界。
光看著，都讓人感覺心疼。
“這些都是數學題啊，”秦甜甜彎腰直接把顧靖昱牢牢抱在懷裡，低聲湊人耳畔哄著：“忘記了，很多題目都有黃金周出去旅遊，人從眾，讓我們計算旅遊黃金周消費多少，能賺多少錢，帶動了經濟的發展，是不是？”
仿徨無助的顧靖昱聽得“數學”兩個字，眼裡的呆滯漸漸聚成了光亮。他小心翼翼的摟住秦甜甜的脖頸，嗅著人身上屬於媽媽的香氣，低聲啜泣著：“我……我……我不是好學生，怕。”
“人多。”
“好多人。”
“但要讀書，爸爸媽媽說要讀書的。”
“要好好學習。”
“…………”
一聲聲帶著濃濃的哀泣，仿若受傷的小獸孤獨一人舔傷口一般。聽得跟隨而來的一行人心情都沉甸甸的。尤其是知道顧靖昱身份的管家，他都恨不得豁出去自己這條老命去跟白夫人拚命。要知道空穴不來風，這小道消息流傳出來，那肯定就是在韓家的時候，顧靖昱還被狠狠欺負過了！
而他們先前竟然都沒有發現，隻是單純的以為是車禍導致的創傷應激症！
與此同時，秦甜甜眼眸閃了閃。
雖然省略了主謂賓，但看著一個詞一個詞往外崩，整句話都說不出來的顧靖昱，秦甜甜聯想著顧靖昱的身世有了些揣測——要讀書肯定是顧靖昱親爸媽說的。
從先前日常的相處中，顧靖昱就暴露過了可嘚瑟自家媽媽是博士，博學多才的，還擔憂秦甜甜的繡花腦袋，學習不好，端得看重文憑的小古板架勢；且算算日子，顧靖昱父母出事的時候顧靖昱三歲，是該進幼兒園好好學習的時候。按著現如今幼兒園教育方式，據說父母都會提前培養孩子的秩序感。
點滴的細節串聯在一起，秦甜甜權衡一秒，就有了主意。
她指指胸前掛著的戰鬥鵝，凝視著顧靖昱的雙眸，鄭重的跟人道：“不要怕。你爸爸不是教過你必勝法寶嗎？老巫婆會把小公主用魔法變成白天鵝。咱們鐵鍋燉大鵝，就能讓巫婆原形畢露了。”
“考試其實也一樣，有考神。咱們來之前不都還拜過佛祖和上帝嗎？東方和西方加在一起，那就是全世界的考生都會保佑咱們小王子的。”
“你考試都不怕了，那這些人，都是數學題，又什麼好怕的？你睜大眼睛，眼睛大大的，像銅鈴一樣看看，找出比媽媽比爸爸還好看的人！”
字正腔圓的訴說著，秦甜甜觀察著顧靖昱的神色，繼續字正腔圓道：“不好看的人，你肯定記不住，是不是？”
“那就等於沒有啊！這世上隻有跟媽媽一樣好看的人，和不好看的人。”
“這個概念說起來叫歸納……還是集合……就那個你念叨過的……”
顧靖昱順著秦甜甜的邏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待看人說著說著支支吾吾的，還想不起來最最最基本的數學概念，聲音都洪亮了些，一字一頓：“集合！
“集合嗎？”秦甜甜真的困惑，“歸納總結啊。”
“是的，集合。”顧靖昱篤定的回答著，手抓緊了秦甜甜的衣服，像是抓住了源源不斷的力量源泉，讓自己抬眸看著擁擠的人群，沉聲說道：“好看是一個集合，集合裡的元素，每一個元素地位都是相同的。元素，就是人。元素具有無序性，就好像眼前這番景象，沒有順序，都不排隊的，吵吵嚷嚷。”
“綜上，是集合。”說完，顧靖昱篤定的點頭，重複：“集合。”
“看，咱們小王子都會融會貫通，把知識運用到實踐中！”秦甜甜睜著大大的眼睛，認真點頭：“那咱們笑一個好不好？”
顧靖昱努力露出個微笑。
“乖寶，走！”秦甜甜見狀笑容燦爛，儘量語調輕快的開口，抱著顧靖昱往裡走，按著工作人員的指引排隊驗證邀請函。
排隊期間除了留守的薑保鏢，其他人都散開去打探消息了。
“少兒班兩大營地，南方所有考核都在咱們燕城，北方在帝都。”心理醫生率先回來訴說自己打探倒的消息：“據說大部分都是特殊兒童，經過幼兒園還有小學一二年紀篩選過後，選送過來的。大概有一萬人。”
“那麼多天才？”秦甜甜有些呆。
顧靖昱聽到數字，也茫然的眨眨眼。
“噓噓噓，我碰到個研究生同學，他現在也是帶隊負責心理問題。我從他嘴裡問到了些事情。”心理醫生低聲：“大部分都是星寶寶，隻有一些有特殊天賦。因為研究院少兒班招收後，會按著孩子的天賦培養。哪怕落選了，也會有專業心理醫生給出的建議，因此會有很多特殊教育中心就儘可能的要名額，讓孩子和家長都過來試試。”
“且現在考核都是要求綜合素質，也會麵試家庭教育理念。所以對某一些家長來說，尤其是缺錢的家長來說，這也是條途徑。”心理醫生說到這話，看著不遠處扛著麻袋的家長，側眸看看坐在小板凳上，優哉遊哉等待的秦甜甜，聲音帶著些唏噓。
頓了頓，壓下心理對殘酷社會的感慨，心理醫生繼續說小道消息：“隻要考核過關的孩子，就算後續跟不上少兒班的行程，也會被送往知名公立學校。這一點對某些家庭來說也是上名校的途徑。畢竟知名公立醫院不是那麼好進入的。”
“這些原因導致了孩子會比較多。”
秦甜甜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摸著顧靖昱腦袋，低聲樂道：“聽見了沒有，好多是來混資曆的。咱們隻要平常心就可以了。來，墨鏡一帶，誰都不愛！這太陽曬得慌，可彆把咱們小王子臉蛋曬傷了。”
顧靖昱抿著唇畔，輕輕點點頭，“我……我不怕的。”
“真勇敢！”秦甜甜點讚。
母子倆說話間，姚助理帶著小助理扛著床過來了。
姚助理還喘著氣，低聲：“皇後娘娘，聽說是宿舍，住宿環境可能不太好。你們要不申請外出，我讓人把房車開過來？”
“有小床能保證小王子睡得好就行了。太高調找打呢？”秦甜甜白了眼姚助理，然後示意顧靖昱從冰桶裡拿出礦泉水遞給兩大汗淋漓的，道：“咱們現在比的是實力，其他都是身外之物。”
“我不挑床的。”顧靖昱聞言昂首挺胸，“姚助理，你不要太愛好……愛好攀比了，有樣學樣，不好的。”
“咱們這叫準備充分。謝謝小王子的水。”姚助理含笑回了一句，“那……那你們這邊坐著。剛才一大姐幫我搬東西，我看她就一個人帶著個小姑娘，我帶人去幫她們一把？外加停車場那邊挺多大老爺們的，我去打聽打聽。”
“沒準以後就同學呢。”秦甜甜聞言很大方，揮揮手示意姚助理帶人過去：“我混過論壇的，星媽媽也苦。”
“喳。”
比劃了個手勢，姚助理帶人離開。
秦甜甜和顧靖昱繼續等待。兩個小時後，終於輪到他們辦入住手續了。
“友情提醒考生和考生家長，從步入大門這一刻開始，便進入綜合素質麵試環節，請你們文明遵守考場規則。”工作人員喑啞著聲，和善的解釋道：“麻煩您仔細確認告知書環節。考生若是能簽字的話，也請簽字。”
“謝謝您。”秦甜甜看著大紅的準考證號，鄭重的遞交到顧靖昱手裡，然後一目十行看過告知書：除卻再三強調考試時間和考試環節外，就是解釋這樣做的目的，是方便更好的觀察考生和家長，方便給出專業性的建議，為孩子以後發展提供些小建議。
看完之後，秦甜甜把告知書給顧靖昱。
顧靖昱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過去，認真的點點頭：“我讀懂了。”
給了讚許的眼神，秦甜甜看著一筆一劃寫下自己大名的顧靖昱，才慢條斯理的簽上自己的大名。簽完之後，她剛想走呢，就見顧靖昱從保鏢手裡拿過礦泉水遞給工作人員：“小姐姐，嗓子，啞，辛苦。要紳士。”
工作人員一愣，看著努力把水捧著放到桌案上的顧靖昱，迎著人真摯的眼神，隻覺得自己瞬間嗓子都跟喝了蜂蜜水一樣，甜的膩的很，含笑道謝。
見狀秦甜甜與有榮焉。
她的崽！
雄赳赳氣昂昂的到達了分配到的宿舍，空空蕩蕩，除卻架子床，毫無一物。
秦甜甜矜持的翻了個白眼：“這組織者是怕我們全都高分低能，所以從打掃宿舍開始？”
“您休息，我們來。”管家忙道。
“萬一也是麵試家長的一個環節呢？”秦甜甜緊張兮兮著：“還是一起動手比較安全。”
琢磨著，秦甜甜就安排上了：“小王子你把準考證拿出來拍個照片，到時候留念。然後把自己衣服從行李箱拿出來，選一套明天考試穿的。”
收到任務的顧靖昱鄭重的點頭。
秦甜甜很滿意的撩起袖子，分配自己的活：“我整理被套。”
眾人見怪不怪，嫻熟無比的打掃好。管家還噴上香水，擺放上花朵。一時間整個宿舍都顯得有些優雅。
確定秦甜甜和顧靖昱以及心理醫生和育兒師住的宿舍都乾淨整潔了。剩下男同誌們表示他們分配到的宿舍，隨便收拾，對付一下就行。他們還得收集更多的消息。
忙碌的時間眨眼就過，管家緊張兮兮來報：“皇後娘娘，大事不好，餐廳，據說是打菜的。要小王子自己端盤子的那種，還得自己洗盤子！”
“靠！”秦甜甜抽過紙巾擦擦額頭的汗珠：“白主任他們還說很簡單的考試和很簡單的素質教育。這……這怎麼還打菜啊？模擬各種考試麵試都沒這個環節啊。”
“最主要的不是這個啊。咱們小王子吃的都是新鮮高質量的……”管家都急了：“萬一這個飯菜不合胃口怎麼辦？”
聽到這話，秦甜甜也似熱鍋上的螞蟻跟著團團轉起來了：“考前最忌諱食物問題了。我記得高考之前，老師都提醒過好幾回的。現在……現在……你說要不趁著晚餐來臨之前，我們直接說捐廚師？”
頓了頓，秦甜甜覺得自己這個辦法超級可行，“研究院是招小天才，又不是招什麼小廚師的。咱們自帶廚師，感覺邏輯上也說得通，是吧？”
管家聞言眸光一亮：“對啊，這個可以有啊！咱們小王子又不愁吃喝問題。”
“就是！”秦甜甜拍了一下掌，“我馬上跟孩子他第二撫養權組織聯係！占著名分，憑什麼不乾點事！”
正打算打電話呢，秦甜甜忽然發現自己大腿被人抱住了。
一垂頭就見顧靖昱昂頭看著他，奶聲奶氣的開口：“媽媽，我不挑食的。你不要焦慮！”
“可……”
“真的，我很小的時候，”顧靖昱仔細的回憶了一下，很鄭重的開口：“兩歲，就吃食堂的。男子漢，糙漢子，養。”
秦甜甜不敢相信。
管家也不敢相信，眼圈都紅了起來：“我可憐的少爺啊。”
顧靖昱：“…………”
顧靖昱看著一群人，很無奈的歎口氣。
等到了晚餐時間，他一手拉著秦甜甜，一手拿著飯卡，順著指示牌，很驕傲的往餐廳走。
看著餐廳那麼多人，他憋住害怕，默念了一句集合後，順著箭頭所指的方向，示意秦甜甜拿餐盤。
秦甜甜恍恍惚惚，一個指示一個動作，最後看著的確吃得還挺香的顧靖昱，微微鬆口氣。
她自己夾了一塊雞翅咬了一口，當即表情一變。
也不是說不好吃，但就基本大學食堂大廚的水平，能入口。
但……但沒道理顧靖昱吃的這麼香啊。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道理亙古不變。
顧翎的大哥，就算再窮，也不會窮自己孩子一口吃的吧？
且顧翎的外公是海城顧家，千億……現如今萬億房地產俱樂部的一員。
照理說，顧翎大哥也不會窮哈哈啊。
正琢磨著，秦甜甜就聽得餐盤落地的重響，還伴隨著一聲怒吼：“說了不吃就不吃！”
她一抬眸，就見一孩子麵帶驕橫，抬眸居高臨下的瞪著一婦女。
而那婦女甚至有些卑微做小，輕聲著：“好，不吃，咱們不吃。但彆生氣好不好？現在要考試的，咱們要乖乖的。”
“不考試我也是天才。”
“就是，寶寶是天才，考試會考就行了，這吃點好的怎麼了？跟豬食一樣難吃。我們家孩子打出生那都是吃有機糧食的，綠色食品的！”一個很明顯的婆婆模樣的女人出來給孩子站台了，聲音嚷的越發高，端得一副有理有據的模樣：“你硬逼他吃，那不就是要害死他？”
這一聲拔高了音調，帶著些尖銳，跟指甲刮過黑板一樣，難聽的要命。
見狀，秦甜甜眉頭緊擰，瞥了眼還苦口婆心哄著的婦人，搖搖頭。轉眸間看見顧靖昱帶著些惶恐，她忙不迭寬慰道：“不怕不怕。你看，他們一鬨起來就很醜是不是？整個人都不好看的。”
“也不愛惜糧食，也不遵守公共秩序。”
寬慰間，秦甜甜看著工作人員也入內和善勸離一家人止住風波，微微鬆口氣。要不然她真怕自己對那賢惠的婦人恨鐵不成鋼，說出些什麼話來，影響了顧靖昱的考試。
顧靖昱扭頭看著被請走的一家人，茫然的眨眨眼，“媽媽，這樣就走了嗎？”
“不準時秩序啊，會差評的。”
“哦。我很乖的。”顧靖昱聞言靠近了秦甜甜坐，一口一口認真吃飯。
見狀秦甜甜笑著，又表揚過顧靖昱。確定人真的吃的很香，她也就壓下心中的揣測，忙著準備第二天的素質大考。
翌日正式考試，所有小蘿卜頭們要自己進入考區。
有不願意跟家人分開的，直接一扁嘴就哭嚎了起來。場麵一時間混亂無比。
顧靖昱捏了捏自己胸前掛著的Q版戰鬥鵝，默默背著集合的概念，自己認真看著脖頸上掛著的準考證，檢查過書包裡的鉛筆、橡皮、水杯，努力克服人多的恐懼，跟秦甜甜一行人揮揮手。
“氣場不輸，加油。”秦甜甜比劃了個勝利的姿勢。
姚助理一行人拿出個小橫幅衝著顧靖昱鼓勵。
顧靖昱見狀嗯了一聲，抬頭挺胸，轉身走向考場。
秦甜甜目送著顧靖昱背著小書包身影消失在一堆小蘿卜頭裡，就如同一隻呆頭鵝，眨眼間混入鵝群裡，再也不見，讓她忽然間就有種悵然：“好像一夜之間小王子真就要長大了。”
“你們說這素質考試那麼那麻煩，那……那好像那什麼圖靈獎獲得者當老師，也不賴，是吧？”
在鵝群裡，顧靖昱顯得就好像渺小了些，甚至變得弱小，一副慘兮兮的模樣，讓人感覺好拿捏。
姚助理聞言沉默。
但說著無心，聽者有意。旁邊一個西裝革履的精英男士聞言直接斜睨了眼秦甜甜：“圖靈獎是什麼你知道嗎？還大言不慚要圖靈獎獲得者當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