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花酒(2 / 2)

裴濟冷眼掃過這四人:“當值期間,私下飲酒,依軍紀如何處置?”

那四人心中緊張,卻不敢動彈,隻直挺挺立著道:“稟大將軍,應當眾鞭撻,並處降職!”

裴濟點頭,眼神自石桌上那兩壇酒上掠過,鼻尖竟莫名飄過一縷極淡的海棠幽香。

他眉頭蹙得更緊,背在身後的左手也不由用力摩挲了一下指腹,隻道自己今日狀態不佳,竟有些糊塗了。

“今日何故?”

他自任大將軍後,羽林衛中一下紀律嚴明,無人敢隨意越界,今日如此,當有些緣故。

果然,其中一人解釋:“稟大將軍,酒是蓮真娘子命人送來的,觀中服侍的宮人內侍們也都有,說是七夕佳節,與眾人同樂,娘子已請示過陛下,陛下也允了。”

又是那禍水。

裴濟心底劃過一陣複雜滋味,肅著臉道:“既是陛下應允,今日便不算犯軍紀,隻是莫要太過鬆懈才好。”

那四人見他發話,大大鬆了口氣,連連應下。

其中一個捧起酒壇,遞到他眼前,小心問:“大將軍辛苦,今夜值守宮中,是否也要飲兩口提提神?”

壇子一靠近,其中夾雜著海棠香的酒意便撲麵而來,令他不禁抿緊唇角。

另一人飲了酒,膽子比平時大了些,笑道:“娘子有心,體諒咱們不得去參加宴飲,便贈了這花酒來。”

裴濟微不可查地皺眉,垂眸望著那半大不大的壇子。

酒不多,四人分了也醉不了。

隻是其中加了些花瓣泡著,可不就成了“花酒”?

那女子實在矯情得很。

彆的妃嬪們賞賜饋贈,為了避嫌,也從不會涉及這些侍衛們。

偏她不一樣,不但要贈酒,還非要多加那海棠花瓣,讓這一壇尋常的杜康酒都莫名多了幾分彆樣的豔色。

他腦中忽而閃過她衣衫上的幽香和那晚的綺夢,不由喉結滾動,隱隱生出口乾舌燥之感。

他勉力彆開視線,搖頭道:“罷了,你們自飲吧,我再去彆處。”

說罷,也不待其答話,便轉身大步離開。

繞過望仙觀這座山坡,便靠近太液池邊的一片開闊之地。

麟德殿居西麵高地,此時正燈火輝煌,樂聲不斷,傳至太液池邊,卻愈顯此處空曠,杳無人跡。

裴濟自方才離開後,心中便總有幾分莫名的煩躁,一路皺著眉,失了方向一般行得極快,直到眼前一片粼粼波光之上出現一座熟悉的涼亭,才驚覺自己又行到了這處。

自那日在亭中遇到那禍水後,他每回巡查,都會刻意繞開,生怕再遇上她。

可不知是否是他多心,自那日後,他繞行前都會不自覺遠遠望一眼亭中,卻再也沒見過她的人影。

今日他無意間走近,正暗自懊惱,欲轉身離開,視線卻忽然被眼前的情形牢牢勾住。

涼亭四圍的紗簾已被放下,正在水畔清風吹拂間飄搖。

亭中燈燭映照出一道纖細婀娜的影子,投在翻飛的紗簾上,飄蕩之間,未見真容,便已搖曳生姿。

亭中女子似有所覺,竟是轉過身來,伸出一手,撩開半邊紗簾,立在亭邊,衝他望來。

明亮的燭光照出她一張嫵媚而風情的動人麵龐,正是那禍水一樣的女子。

裴濟立在原地,垂在身側的雙手悄悄握緊。

視線裡,那女子杏眼含情,熾焰般的唇邊揚起一朵豔如春日海棠的笑容。

“今日四處宴樂,唯妾一人在此,將軍可要來飲一杯?”

遠處絲竹靡靡,忽高忽低,襯得她連聲音都嫵媚動人。

裴濟視線從她翩躚拂動的廣袖與裙擺間掃過,忽而又嗅到了幽香。

他渾身緊繃,默了片刻,提步邁上涼亭石階。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