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鐘家(2 / 2)

……

數日後,鐘家人果然入宮來了。

麗質本隻欲在承歡殿中略見一見,卻不料李景燁早已命人在清暉閣中替她備下一桌小宴,令她好與家人賞一賞宮中景致。

麗質過去時,叔母楊氏與堂妹鐘妙雲已到了。

楊氏正襟危坐,由著宮人替她倒茶,看來鎮定不已,可執起茶杯時微微顫抖的手卻顯露出她心底的緊張。

倒是一旁才十五歲的鐘妙雲,麵目間是毫不掩飾的好奇與豔羨,正自若地同服侍的宮人說話,絲毫不見畏懼與緊張。

她生得與麗質有三分肖似,也是極明豔動人的美人坯子,可惜眉眼間還繼承了幾分楊氏的刻薄之態,少了些韻味與風姿。

見到麗質,宮人們忙躬身行禮,那母女二人也跟著起身,喚她“貴妃”。

待宮人們退下,鐘妙雲便半點也不拘禮,直接衝還未坐下的麗質道:“想不到幾月不見,阿姊竟一下成了貴妃。我瞧隻這一座殿宇,便比咱們整個宅子都寬敞。”

長安遍地權貴,叔父鐘承平不過是個七品的京兆府士曹參軍,掌婚姻、田土、鬥毆等事宜,家中不過略有幾分薄產,比不得真正的皇親貴戚,尋常打交道的,也多是田間地頭的百姓,於權貴們眼中,算得上真正的小門小戶。

楊氏仍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見的確沒有宮人在,方舒了口氣,捧起桌上新鮮的石榴汁飲了一口,笑道:“正是,先前經過睿王府時,便覺那地方實在氣派,如今進了這大明宮,方知天底下竟還有這樣廣闊富麗的地方!三娘啊,你果然出息了,叔母當日沒看錯!”

麗質扯了扯嘴角,笑意不達眼底。

她與長姊蘭英幼年起父母雙亡,寄居叔父家中。叔父一家收下了她家的田產,待她姊妹二人卻並不太好。尤其後來,見姊妹二人都生得美貌出眾,更是強行斷了二人幼時由父母定下的兩門親事,一心想將她們送入權貴府中為妾,好替叔父的仕途鋪路,替堂兄鐘灝謀個前程。

外人看來,鐘承平為人忠厚,替兄長撫養了兩個孤女,實則夫婦二人卻將兩個女孩當作揚州瘦馬一般教養。

麗質能歌善舞,便是因楊氏悄悄命人尋了外教坊司的歌舞妓專門教習過。

她沒理會母女二人的話,隻問:“阿秭這幾月裡可還好?”

她的運氣極好,及笄那日出行,遇見睿王,才免於被叔父一家當作物品一般送與權貴。

可是長姊蘭英卻沒這樣的運氣。

蘭英長她三歲,十七歲那年,恰逢幼時定下的未婚夫魏彭千裡迢迢自蜀地尋到長安,欲與其完婚。

奈何鐘承平並不認賬,他早替蘭英尋好了人家,仗著自己掌婚姻之事,拒不承認這樁婚事,更命人將魏彭悄悄趕出長安。

絕望之下,蘭英在某日夜裡,悄悄至後院馬廄處,令馬車車輪壓過自己的一條左腿。

當日她左腿腿骨斷裂,痛不欲生。鐘承平氣急敗壞,不願請醫來治,拖了整整一日,恐鬨出人命,才勉強請了位大夫來。

因傷得重,蘭英落下了跛足的毛病。原本美貌出眾的小娘子,稍一走動,便儀態全無,醜陋不堪,這才免了被鐘承平拱手送人的命運。

隻是這樣一來,鐘承平與楊氏對蘭英越發苛刻,若不是還有她這個妹妹在,隻怕早已將人趕出家門了。

她不過是穿越而來的一縷幽魂,對鐘家人並無太多愛憎,可她欣賞蘭英的勇氣,更知道蘭英待她是真心愛護的,不由便想多關照些。

楊氏早料到她要問蘭英,卻還是眼神一閃,勉強笑道:“大娘還不是同從前一樣,在家中不大出去……”

麗質挑眉,麵上仍是含著笑意,眼神卻有些冷厲:“叔母且同我說實話。”

楊氏未料從前一貫柔順的麗質竟變得有了幾分氣勢,不由嚇了一跳,下意識道:“也沒什麼大事,隻是她前些日子染了風寒……不過這兩日已大好了,無礙的。”

一場風寒能教她這樣遮掩,想來也不是普通的“風寒”,大約是叔父又不願替蘭英請大夫了。

麗質冷笑一聲:“無礙便好,如今我不在家中了,且請叔母替我好好照顧長姊,她若不好,想來叔母也不會太好。”

楊氏被她說得莫名膽寒,連連點頭應下,末了見女兒遞來的眼神,這才想起臨行前丈夫與兒子的反複叮囑,陪笑道:“三娘啊,如今你出息了,是否也該幫襯著你叔父與堂兄一些?咱們家若是好了,蘭英自然也能過得更好些……”

麗質又是一聲冷笑。

果然是要她給鐘承平父子謀官。

鐘承平還好些,本就是個七品官,鐘灝卻著實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他不思上進,學著旁人同權貴子弟廝混。可又因家世不顯,能結識的權貴子弟也多是末流,每日鬥雞走狗,吃喝玩樂,不做正事。

鐘承平想方設法將鐘灝送入官學中讀書,盼其日後能參加科考,謀來一官半職,可不出半年,便因次次考校都在末等,被官學趕了出來,如今二十有二,仍是毫不見長進,卻想靠她這個堂姊謀官爵。

正要拒絕,卻見候在外的宮人進來,道:“稟貴妃,陛下與裴將軍來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