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夜宴(三合一)(2 / 2)

“她不是你的王妃。”李景燁麵色陰沉,話語裡已經沒了半點身為兄長的溫度,“你大可去宗正寺的譜牒上看看,看看她到底是你的王妃,還是朕的貴妃。”

“你!”李景輝震怒不已,年輕意氣的脾氣被徹底激發,開始口不擇言起來,“你不過仗著自己是天子罷了,若非如此,你以為麗娘會願意入宮嗎?你將我與麗娘強行分開,朝中上下,乃至天下百姓,無數雙眼睛都看著呢,你若不是天子,隻怕早已被人唾罵鄙夷,再抬不起頭來!這天下,哪有搶親弟弟女人的兄長!”

他一番話說得激動不已,字字誅心,卻反而讓李景燁原本要噴薄而出的怒火漸漸平息下來。

他麵無表情地望著弟弟,目光冷淡得仿佛在看腳下的螻蟻。

“是,朕就是仗著天子的身份。你呢?你又仗著什麼?仗著母親的偏寵嗎?可惜,朕是萬民之主,天下的的一毫一厘都是朕的,朕不但可以要你的女人,朕也可以將你廢為庶人,更可以要你的命。這便是權勢。”

說著,他輕歎一聲,似乎不過一瞬,又恢複成個關心弟弟的好兄長。

“六郎,你已及冠,卻為何還是這樣天真?果然是母親從前太縱著你了。明年開春,朕會替令月在新科進士中擇才俊,屆時也會替你再在貴女中擇一位配得上你的王妃。如今大魏雖是太平盛世,可你身為皇室子弟,不該沉溺於一己私欲,也該將心思多放在大事上了。”

李景輝錯愕地望著他,仿佛頭一次看清眼前這位從小尊敬的長兄。

身為皇子,他雖從小養尊處優,得父母寵愛,卻也知道自古以來,皇室之中父子反目、手足相殘的事並不鮮見。

隻是他一直就明白,長兄是太子,將來會繼承父親的皇位,而他隻做個閒散宗親,便能安樂一生。

他看來行事張揚,放浪不羈,可心裡卻始終明白什麼是自己的,什麼不是自己的。他也一直認為自己與長兄多年默契,隻要他不覬覦那個位置,長兄定不會虧待於他。

他哪裡是天真不經事?不過是表明自己的態度罷了。

不論如何,到底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血脈相連,兄友弟恭在皇家雖少,卻也不是沒有。

可直到今日,他才意識到,長兄似乎並不是這麼想的。

他這個弟弟在長兄眼裡,也不過是草芥。

“是我天真了。”他忽然冷靜下來,默默垂下頭去,本就瘦了些的身影顯出幾分慘淡,“陛下心懷天下大事,區區婚事,不勞陛下操心。今日陛下千秋,願陛下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如鬆柏之茂,無不爾或承。”

說罷,他轉身快步離開。

李景燁仍立在原地,望著空無一人的屋中一動不動,片刻後,方雙手背後,轉身離開。

長廊中複又空無一人,隻隔著的高牆外有恢弘的樂聲與眾人的笑語聲傳來。

麗質隱在暗處,麵色有些冷,直等到被春月扯了扯衣袖才回過神來。

那一對兄弟,看似是因她而起的爭執,可他們哪個人問過她的心意?分明都是為了私欲。

秋夜裡的空氣有些涼意,她攏了攏肩上披帛,也不願再回殿中,轉身道:“走吧,咱們回承歡殿——”

話音未落,她雙眼便對上一道熟悉的,帶著怒意的凜冽視線。

她的腳步頓住,隔著數丈距離與他對望片刻,忽而微微一笑:“將軍怎會在此?”

她想起來了,中秋之夜,正是李令月給裴濟下藥,逼他不得不與自己成婚的時候。

裴濟盯著她雲淡風輕的微笑,垂在身側的手暗暗攥緊。

方才他半道折返,一路上行得極快,可還沒走近,便看見何元士正守在廊下。

看來陛下已來了,他心下警醒,忙避開這一處,從偏殿後側繞過來,欲先窺一窺情況。

可還未待他走近,卻見眼前這女人正帶著婢女隱在暗處,平靜地看著不遠處的皇帝與睿王爭執不休!

一時間,他也說不清心底到底是何種滋味,憤怒有之,不解有之,鄙夷有之,甚至還夾雜著隱隱的慶幸與失落。

而此時,她竟還能像置身事外一般,對著他露出笑容。

他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沉聲質問:“你——到底有沒有心?竟還能這麼無動於衷!”

麗質沒應聲,隻轉頭對春月道:“去同陛下說,我乏了,先回承歡殿歇下了。”

春月小心又戒備地看一眼裴濟,似乎在提醒她謹慎些,隨即轉身離去。

麗質笑望著裴濟,緩步靠近,在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仰頭迎上他的目光,輕聲道:“妾有沒有心,將軍不知曉嗎?早已放在將軍這裡了,何必明知故問。”

她語氣幽幽,溫熱的呼吸自紅唇間溢出,若有若無地拂過他脖頸處敏感的肌膚,引得他的喉結忍不住上下滾動。

他直覺自己該立刻退開,可雙腿卻像生了根灌了鉛,怎麼也挪不動。

女人身上帶著沐浴後還未全然散去的水汽,在秋夜涼風裡慢慢彌散開,帶出陣陣清幽的海棠香氣。

香氣鑽入男人鼻端,像帶著鉤子一般,勾得他心口一縮。

他無聲垂眸,俯視著近在咫尺的女人,漆黑灼熱的視線自她柔軟的烏發無聲下滑,遊移過她風流嫵媚的杏眼與挺直纖巧的鼻梁,最後落在那兩片柔軟豐潤的紅唇之上。

因才沐浴梳洗過,她原本塗抹的胭脂已儘數洗去,可毫無雕飾的雙唇卻愈發紅潤。

此處陰暗,隻月輝披灑而下,朦朧幽靜。

裴濟隻恨自己目力太好。

如此昏暗的光線下,他也能清晰地看清她柔軟唇瓣上的細小紋路。

是他曾經吻過的雙唇。

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火折子,點起一簇火焰,投入他如被油煎的心底,一下引燃出一片熊熊烈火。

熱意自胸口驟然傳遍全身,最後又彙集至下腹處,不住撩撥他已漸趨薄弱的理智。

他渾身的肌肉漸漸緊繃,堅毅的麵龐與脖頸也悄悄染上一層緋紅,漆黑的眼眸也愈發幽深。

麗質唇邊笑意加深,伸出一隻纖細柔荑,輕撫上他的麵龐。

“將軍怎麼臉色這樣難看?”

她的手掌極柔軟,纖長蔥白的指尖若有似無在他麵頰與耳畔處摸索著,引得他一陣戰栗。

此時,便是從未經曆過,裴濟也已明白過來——他被人下藥了!

可現在來不及思索到底是何時中招的,他的理智已岌岌可危,渾身上下都是壓抑不住的渴望。

他閉了閉眼,伸手覆上她的手背,讓她的手仍貼在麵龐上,卻不能再動。

“臣被人下了藥,不能自製,請貴妃快些遠離。”

他幾乎已是用儘全部心神來克製自己的衝動,隻希望她能儘快遠離。

可麗質卻像沒聽懂一般,杏眼微睜,又湊近了半分,問:“將軍被人下了什麼藥?可需妾做什麼?”

二人鼻尖隻相隔一寸距離,呼吸也漸漸交織在一起。

裴濟眼底閃過一絲惱怒。

他這模樣再明顯不過。她並非未經人事的少女,卻偏要明知故問。

血氣方剛的男子,又被人下了那樣的淫藥,哪裡經得住一再撩撥?

此刻他隻覺得腦中的弦錚然斷裂,潛藏的渴望排山倒海般襲來,令他再不顧得其他,一手握住她貼在他麵龐上的手,猛地走近兩步,將她壓到一旁的廊柱上,俯身下去吻上那兩片柔軟馥鬱的溫熱唇瓣。

饒是早有預料,麗質仍是被他猝不及防的動作驚得雙眼微睜,輕呼一聲。

可不過須臾,她便柔順地微閉雙目,儘力仰頭承著他激烈的親吻,掩在袖中的雙臂抬起,絲蘿順著細膩的肌膚滑下,露出兩截藕臂,柔柔圈上他的脖頸。

……

東側一處狹小的偏殿外,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內侍正戰戰兢兢掩在草木叢中。

眼看已至亥時,他不由有些著急起來,時不時左右觀望,像是害怕被人發現,又像是在等著什麼人似的。

不多時,另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小內侍從正殿方向匆匆過來。

躲著的小內侍心中一喜,正覺心口要鬆下,卻見那漸漸到近前的同伴滿麵焦急,鑽入草木間,與他一同蹲下,道:“不好了,我跟丟了人!”

“裴將軍那麼大個人,你怎麼能跟丟?”

那人也懊惱不已:“我哪裡知道?正殿中有千餘人,我也不能湊到裴將軍跟前去,本見他起身要走了,忙著穿過人群追上去,可一轉眼,卻不見了!”

“哎,這——這可怎麼好?若教公主知道,咱們可怎麼活!”

“先彆稟報公主,咱們暫且等一等。我聽羽林衛的人說過,小裴將軍心細儘職,這樣大宴的時候,都會先親自到殿中各處巡查一遍,越是偏僻,越是親力親為,想來很快便要來了。”

躲著的小內侍經這一提醒,也想起從前宮人們似乎也說過此事,是以越是這樣的大日子,從前想偷懶的宮人內侍們越是不敢在麟德殿附近出沒。

半個時辰前,已有羽林衛軍從麟德殿外圍巡查過一遍,裴將軍既離席了,也該要往這一處來巡視才對。

二人遂勉強鎮定心神,一同掩在草木之間,惴惴不安地等待。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兩人雙腿酸麻,也不見半個人影。

其中一人按捺不住,哭喪著臉想到殿中去向公主謝罪,卻被另一個一把扯住,捂住他的嘴,悄悄指了指不遠處正快步行來的人影。

黑暗之下,那人麵目模糊,看不真切,隻身量頎長挺拔,頭戴玉冠,一身袍服也看不出顏色,外頭罩著的黑甲在月光下閃著幽暗的光。

眼看那人就要靠近殿門處,兩個小內侍心中一喜,對視一眼,便欲按公主的吩咐,用手中備好的迷藥將人迷暈,再送入偏殿中去。

可未待二人起身,卻見那人在殿門外停住,左右看了看,見無人,便徑直打開屋門,走了進去。

屋門飛快地闔上,兩個小內侍麵麵相覷。

“裴將軍與公主——難道早已商定好了?”

另一人茫然搖頭。

……

曲折寂靜的長廊下,李景輝一人獨坐,望著半空中皎潔圓滿的明月出神不已。

一牆之隔的主殿中,有男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