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從不會問他這些事,今日忽然提起,難道是知道了什麼?
他對陛下極其了解,當即在心裡飛快地衡量一番,隨即從榻上起來,躬身答話,先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陛下恕罪,臣失言,惹太後傷懷了。”
“你坐下說。”李景燁不動聲色地看著他,仿佛隻是隨口一問,“你說了什麼話?”
裴濟卻沒坐下,隻垂著頭,將在長安殿裡的話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沒有絲毫隱瞞。
李景燁打量他許久,忽而輕笑一聲,親自起來,將他拉回座上,道:“子晦,你什麼都好,隻是有時同朕太見外了。這兒沒外人,咱們兄弟兩個,不必拘泥禮數,朕不過隨口問問,你也無需這樣事無巨細。”
裴濟掃一眼他眼底的笑意,登時明白他對自己方才的話十分滿意,這才稍稍放鬆下來。
也不知為何,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麵對這位皇帝表兄時,心態較從前已不知不覺間變了許多。
從前,除了謹守君臣本分,他還將陛下當作兄長,打心底裡感到尊敬與親近,尤其同麗質在一起後,還因為愧疚不能言而經曆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痛苦。
可現在,他似乎正將那一層親近、愧疚的意味慢慢剝離。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在發現陛下對麗質的一次次傷害時,還是眼看著陛下對親人越來越疏遠時?抑或是因見陛下僅玩弄權術卻懈怠真正的實事政務而感到失望時?
二人又飲了幾杯,說了兩句彆的話,何元士便捧著瓷瓶中的丹藥過來,兌入酒水中,令李景燁服下。
裴濟默默看著,目光掃過他不知是因飲酒還是因服藥而泛紅的雙頰,悄悄咬了咬牙關,將心底的不讚同按下。
他瞥一眼殿外已經暗下來的天色,起身欲離開:“陛下,時候不早,臣該往羽林衛去了。”
李景燁對他如此儘職頗滿意,衝他揮揮手示意下去。
然而他才轉身,卻又聽身後傳來喚聲:“子晦。”
他停住腳步,轉過身去,對上李景燁有幾分混沌,卻飽含深意的目光。
“朕一向覺得,你同你父親是不同的,彆讓朕失望。”
裴濟聞言,頓覺後背一陣寒意襲來。
這是他第二次聽到這樣的話。
上一回,陛下說的是“他們”,這一回,說的卻是“父親”。上一回,就是兩個月前,陛下將杜相公逐出了朝堂,那這一回呢?恐怕是在提醒他,風浪之下,該與父親劃清界限……
這到底是君王對他的仁慈,還是殘忍?
愣愣對視片刻,裴濟僵著身子行禮,轉身踏入黑暗之中。
……
承歡殿裡,麗質還不知裴濟已回來了,正趁著入夜時暑熱稍散,帶著春月與青梔在院裡散步。
三個人走得極慢,一路說笑,到回殿裡時,仍是出了一身薄汗。
幸好白日裡,屋裡的門窗都掩著,直到太陽落下才打開透氣,半點暑熱也沒照進來,此刻又在四下放了冰盆,拿蒲扇稍扇了兩下,便有涼氣襲來。
麗質捏著帕子,一麵擦額角的細汗,一麵快步進屋,直到感到涼意,才覺舒坦了不少。
春月知她素來愛乾淨,便問:“小娘子,是否要奴婢再去備水,讓娘子沐浴?”
麗質搖頭:“今日已洗過兩回了,即便夏日也不好再有第三回。還是打盆溫水來,讓我擦一擦身就好。”
不一會兒,巾帕與裝了溫水的銅盆便送了進來。
她不用人服侍,當即讓春月與青梔都回去歇下,自己則將門掩上,走到屏風旁,將薄薄的外衫退下,搭在架子上,絞了巾子細細擦身。
她的肌膚極細嫩,即便手中的巾子質地柔軟,沾濕後輕輕擦過時,仍會在肌膚間留下片片紅痕。
不一會兒,裸露在外的脖頸、雙肩與胸口,便由原來的潔白無瑕,慢慢變作白裡透粉的模樣,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出特彆的豔色。
溫熱的水跡留在肌膚表麵一點點蒸發,留下絲絲涼爽。正伸手要將胸前的衣帶解開,擦拭餘下的部分,卻忽聽身後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她心中一驚,忙要轉頭去看,身後卻驟然貼上來一具熟悉而滾燙的堅實軀體。
裴濟雙臂將她環住,握住她正貼在胸口絲帶處的一雙柔荑,俯下臉去,在她耳畔落下細密的吻,啞聲道:“麗娘,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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