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黑鯨的身體，虎頭魚的身軀逐漸有些虛化，它的目光直直看向鏡，半響也不曾動過。
雲烈嵐心覺事情奇怪，開口道：“它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多年來一直躲在黑鯨體內，貿然將它尋出，可能一時之間不太適應。”
虎頭魚聽見雲烈嵐的聲音，才緩緩看向她，隨後在眾人的凝視下，它緩緩遊向鏡。
當年一事，活下來的鮫人不多，九百年間陸續死去，這些新生的鮫人對虎頭魚並無太多印象。
他們眼看著虎頭魚凝視著他們的王。
“當年我便該死去的，隻是執念未散，才熬到今日。”
定在鏡身前，虎頭魚的目光露出不忍，慚愧，欣慰，絲毫不見憎恨模樣。
鏡目光警覺，血淚不敢忘，“你有何執念？”
“九百年前，海底大亂，”虎頭魚的目光安安靜靜落在鏡的身上，聲音幽邃，“那時候，我見過你。”
“你與你父王生的極像，我趁著那個人類重傷你鮫人一族時，帶領巫妖一舉進攻，此事你還記得。”
鏡的雙手緩緩握拳，“你來，是想挑釁？”
虎頭魚的身體又淡化一分，它搖頭，“並非挑釁，而是......是愧疚，當年一事，我無可辯駁，這些年來，我一直藏身於黑鯨體內，就是想向你們道明真相。”
它的話越來越令眾人驚恐。
“當年的我，並非現在的我，在那戰之前，我不過是個小小的海獸，萬沒有敢對戰鮫人一族之心。我是個極為膽小的性子，在海獸之中也不算強勁，於是覓食隻能去往更遠的地方。”
“在一片陌生的海域，我遇到了一個古怪的東西。”虎頭魚頓了頓，看向鏡身後的鮫人。
“它問我，可有什麼想要的，我與它周旋許久，最終還是講出了心裡話，我說，我也想像你們鮫人一樣，因為你們不愁吃喝，力量強大，是我羨慕卻不能擁有的。我還說，想讓你們也能體會一下我的生活。”
“它聽完我的話，說它可以幫我。”虎頭魚苦澀的笑了笑，“它猛地竄入我體內，將我的神海囚禁起來，我隻能看著它用我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強，到最後成為巫妖一族的首領，再然後，便是與你們對戰。”
“我看著那一場血戰，而後它說，它幫我將鮫人一族變成那般慘狀，算不算完成我的心願。”
“可我隻剩害怕了，這不是我，可我卻什麼也做不了。它離開之時，奪去了我的一半神海和力量，變得無比虛弱。後來，我遇見了黑鯨，心念一轉藏進它的體內。”
“我不敢回到這裡，目睹了那一場戰鬥，我知你們定會無比恨我。這些年來，我的執念困擾我，我早已到了年歲，卻遲遲不肯落氣。”
“我見過你，你當時還很小，我記得你的眼睛，我想來道歉，隻怕你不肯原諒我。”
說了許多，虎頭魚的身體已經接連透明。
“我知道，我的罪孽太深，但如今，見你們已經奪回聖物，我隻希望，你能知道真相。”
它的言辭懇切，鏡一時也無法開口。
正如人間有句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鏡能看出虎頭魚說的不是假話。
“我的話已經說完，這麼多年，我也終於安心了。”虎頭魚輕鬆笑了笑，身體大部分都開始變得虛無。
鏡目色複雜，“可吾無法原諒你。”
那段慘痛的記憶，令他無法大度。
“我知道......我知道.......”
虎頭魚目露遺憾，輕聲道：“是我生了邪念，才會如此......”
話音一落，它最後一寸身體也化作虛無。
黑鯨悲痛的哀鳴，直直向海底最深處遊去。
鏡望著虎頭魚消失的方向，沉沉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