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1 / 2)

娘子凶猛 998 21240 字 4個月前

中州的知府叫王儉,因為去年水患治理不善被貶到了嶺南做了同知。他走之後這個位置便一直空下來,成了燙手的山芋。

能去的官員都不想去,萬一運氣不好再遇上洪水,來個治理不善,頭上的官帽恐怕都保不住。所以陳英舉薦徐淵的時候非常順利,前一天遞的折子,第二天吏部就審批下來呈給了皇上。

這一路山高水遠,馬車行了六七日才走到了中州地界。越往前走越荒涼,靠近黃河邊上的許多鎮子都被大水衝泡過,房屋塌了大半,路上都是淤泥。

徐淵看著滿目瘡痍的城鎮心情沉重,他現在是中州的父母官,百姓過的如此艱辛,心裡自然是不好受。

走到玉樓縣的時候,徐淵才真正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整整一座大縣幾乎被洪水夷為平地。百姓流離失所,在避風的地方搭起一個個小窩棚。

徐淵見路邊有個老者正在燒柴煮粥,下了馬車走上前去搭話:“老伯,咱們冬天就在這過的嗎?”

老漢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道:“咋,不在這過還能去哪?”

“朝廷沒給你們撥銀子賑災嗎?”

“那幾百文錢夠乾啥子嘛,就算蓋屋子冬天土都凍住了也得等來年開化才能蓋。”

徐淵點點頭,見他們鍋裡煮著米粥,旁邊口袋裡裝了半袋摻了泥沙的大米。“米裡怎麼這麼多沙子?”

“白給的米,摻了屎能救命也中啊。”

“這是朝廷發的賑災糧?”徐淵蹲下拿手抓了一把,裡麵幾乎米沙摻半了!

“過年發的,篩篩也不耽誤吃,能給娃娃們煮粥喝。”

徐淵沉著臉拍了拍手:“夠吃嗎?”

“吃到開春麼問題,就是開了春不知道去哪買種子種田。”

去年的一場大水把田地都淹了,玉樓縣是受災最嚴重的幾個縣之一,百姓幾乎顆粒無收。如今還能湊合著吃點陳糧舊米,天氣暖和種地又是個麻煩事。

徐淵眉頭緊鎖回到車上,現在已經二月了,每年的三月中旬到四月是播種的季節,耽誤了春耕明年不知道又要餓死多少人!

繼續往前走,突然被一個婦人從路邊衝出來攔住馬車,那女子跪在馬車前哭喊:“老爺行行好,救救我的娃吧!”

小廝長祿嚇了一跳,趕緊拉住韁繩:“籲~快讓開,車馬無眼撞著你!”

那女子見馬車停下,跪地爬到車前雙手舉著個嬰兒:“您行行好把娃帶走吧,俺沒奶養不活他,跟著俺早晚也得死。”

劉齡之掀開車簾,見那孩子不過五六個月大,裹在一塊破舊的繈褓中,小臉瘦得乾巴巴的,連啼哭聲都弱弱的。

劉翠花一見這個就受不了長籲短歎:“天可憐兒見的。”

徐淵從懷裡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長祿:“讓她拿去買點糧吃吧。”

女人不要銀子,跪地邊哭邊磕頭道:“俺一個弱女子帶著孩子買了糧也守不住,把他給了您俺便去找他爹了。”要不是沒了活路,哪有當娘的舍得撇下孩子,實在是活不了了。

劉翠花輕輕拉了一下徐淵:“大郎,這孤兒寡母的實在可憐……”

徐淵知道娘又動了惻隱之心:“你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可還有戶籍?”

“俺叫魏小芬,今年十九歲,戶籍有,有有有,大人您等我一下!”女人怕他們離開,竟然把孩子塞進長祿懷裡,轉身跑到一處廢墟扒了半天,從裡麵掏出來一個木頭盒子飛奔回來。

徐淵從這婦人手中接過盒子,打開一看裡麵裝著地契,房契,還有一家七口人的戶籍。

“去年發大水,把俺相公,公婆,小叔小姑全都衝走了,隻剩下我們娘倆僥幸活了下來。”

劉齡之:“你快去最後邊那輛車上坐好,待會我讓人給你拿些吃食。”

“謝謝恩公!謝謝恩公!”女人趕緊跪地梆梆磕頭,這幾個頭磕的實在,把腦門都磕出血了。

劉翠花帶孩子有經驗,當年小丫也是三四個月被她帶大的。這麼小的孩子吃不了彆的東西,得把米搗碎添上水在鍋裡蒸,蒸出粘稠的米湯給孩子喝。正好車上有爐火,也帶著米麵,老太太親自搗米給孩子蒸了半碗米糊。

徐淵讓小廝把米糊端過去,又拿了兩張餅給大人吃。

小芬顧不上自己,哆嗦著手端起碗先喂孩子。那娃娃餓了好幾天,溫熱的米湯滴進嘴裡嘬的吧唧響,小手抱著婦人的手晃著腦袋還要吃。

婦人摟著孩子又哭又笑:“乖娃,咱們得救了,得救啊!”

到了祁山一帶的時候,越來越難走,路上全都是被洪水衝過來的泥沙。現在是冬天被凍硬了還好,到了夏天估計這裡就是一片淤泥,車馬難行。

“中州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艱難啊。”徐淵歎了口氣。

劉齡之握著他的手道:“阿淵莫怕,有我陪著你呢。”

“哐當!”馬車突然劇烈的顛簸了一下,把車上的人顛的東倒西歪,接著停了下來。

“怎麼了”

“叔……你出來看看吧……”長祿嚇的聲音都抖了。

劉齡之掀開車簾臉往外一看,隻見前頭不遠處站了六七個破衣爛衫的漢子,手裡拿著棍棒、鋤頭、鐵鎬,沒想到還真碰上攔路的了。

“你們在車上待好了彆下來。”

劉家老夫妻害怕的拉住徐淵:“這可怎麼辦呐?幺兒會不會有危險……”

“莫慌,這幾個人應該是落草的農家漢子,不是齡之哥的對手。”

劉齡之武器都沒拿,走上前說:“你們攔著路想要乾啥?”

為首的大個子跟劉齡之差不多高,手裡拎著一把鐵錘道:“俺們不傷人性命,你們把馬車留下趕緊走吧!”

“若是不走呢?”

“那就休怪俺們不客氣了!”大個子一掄錘子,後麵的五六個兄弟都跟著吼。

要是普通人興許就被他們嚇著了,劉齡之是誰啊,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什麼樣的劫匪沒碰見過?這夥人明顯就是虛張聲勢,手裡沒有過人命官司的普通人。

“老大,他怎麼還不跑?”後頭的一個半大小子悄悄問。

大個子擦了把頭上的汗道:“俺哪知道?”

他們都是附近的流民,家裡沒了親人,聚在一起便想出攔路搶劫這麼個餿主意。不過這窮鄉僻壤也沒多少路人,餓得他們吃了上頓沒下頓。

劉齡之冷笑著往前走了兩步,嚇得他又退了回去。

“就這點膽量還敢學人家打劫?”

大個子被他激怒,咬著後槽牙,掄起錘子就往他身上砸,這要是砸中不死也得重傷。

“砰!”劉齡之單手接住他的錘子,直接奪了下來。

“啊!”幾個人嚇得呆住了!這小子以前是鐵匠,掄那一錘少說有上百斤,竟然被他就這麼空手接住了?!

“你…你還我錘子!”漢子急得臉漲紅。

劉齡之朝他一扔,錘子砸在他胸口,直接把人砸了個跟頭。

旁邊的人嚇得扭頭就跑,大個子躺在地上捂著胸口疼的直吸冷氣。

“乾什麼不好學人家劫道。”

“嗚嗚嗚嗚…你當俺想啊?俺爹娘都死了,家裡沒了吃食,要不是餓得沒法了誰會乾這個。”彆看他長的挺大個,其實才十七歲,傻乎乎的被那幾個人攛掇當了大哥,被砸這一下疼的直哭。

劉齡之從腰間拿出一塊碎銀子扔給他:“去買點糧吃,彆再乾這攔路的買賣了。”

大個子撿起銀子驚訝的看著劉靈芝,原以為自己得挨頓揍,沒想到對方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了自己,還給銀子花!

劉齡之回到馬車,劉翠花趕緊拉著他問:“幺兒沒受傷吧?”

“沒事,就是幾個流民,被我嚇跑了。”

“那就好,那就好。”

馬車繼續前行,走了一會長祿突然掀開車簾道:“叔,那人還跟在咱們車後麵。”

“籲~”馬車停了下來。

劉齡之擰著眉道:“你還跟著我們乾啥?”

大個子跑得滿頭大汗:“大…大哥,你是好人,俺不要銀子,俺要跟著你討口飯吃。俺會打鐵也會乾活,吃飽了有的是力氣,帶俺一起走吧。”

徐淵和劉齡之麵麵相覷。

一路上莫名其妙的撿了兩個大人一個孩子。

*

二月十四終於抵達了中州府,徐淵拿著官憑去府衙上任。

負責接引他的是個中州同知叫郭懷瑾,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瘦得乾巴巴的,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官服,留著山羊胡子。見到徐淵不冷不熱的應付了幾句,把官印和府衙的掌令交給他,拱拱手便告辭了。

劉齡之摸著下巴道:“我怎麼覺得他好像不太歡迎咱們?”

徐淵握著官印顛了顛:“這樣就挺好的,我還怕碰上個笑麵虎給我下絆子。”

其實郭同知不是不歡迎徐淵,而是被水患急的。原以為京都會派個年紀大靠譜的官員,誰成想派來個年紀輕輕的小子,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公子過來體驗生活。

眼看著今年就要春耕了,災民的種子還沒有著落,田地也沒清理出來。急得他吃不好睡不好嘴裡長了一溜燎泡,萬一耽誤了春耕,不知道還要餓死多少人!

兩人踱步去了後院,劉老漢彎著腰,背著手正指揮高鬆搬運東西,高鬆就是半路上非要跟著他們的那個傻小子。

知府住在府衙的後麵,三進的大院子足夠寬敞。

王儉是去年九月被貶的,他走後這裡就空了出來。偌大的院子沒人打理,不少房子都漏了雨,還得修整一下才能住進去。

“幺兒你來的正好,帶會你上房頂把正廳那幾塊瓦換了,漏了一地水都凍成冰了,剛才你娘差點滑倒。”

“哎,我這就去換!”

要說這王儉也夠缺德的,走的時候把府裡能帶走的東西全都拿走了,恨不得把院子裡的花都刨出來帶走,不少東西都要重新添置。

收拾了半天,長祿把後院的火龍升著,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了頓飯,可算是安頓下來。

下午劉齡之還要去街上采買用的東西,再買幾個門房小廝。

徐淵啃著大餅喝著熱湯:“娘有要買的東西嗎?讓哥一起捎回來。”

“給我買幾塊軟和的布,我給那孩子做兩件衣裳。”老太太心地善良,見那孩子可憐巴巴的,連件衣服都沒有。小手小腳長了那麼多凍瘡,疼的孩子哼哼唧唧的哭,能活下來可真是不容易。

劉翠花:“這要是在京都就好了,家裡那麼多用不著的布,給孩子縫衣服做尿布都行。”

劉齡之擦擦嘴道:“成,待會我去布行買。”

劉翠花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撲哧笑出聲:“咱們家倒是跟孩子有緣,這幾年光添人口了。”錢五媳婦,二明媳婦,現在又來了個小芬。,彆再乾這攔路的買賣了。”

大個子撿起銀子驚訝的看著劉靈芝,原以為自己得挨頓揍,沒想到對方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了自己,還給銀子花!

劉齡之回到馬車,劉翠花趕緊拉著他問:“幺兒沒受傷吧?”

“沒事,就是幾個流民,被我嚇跑了。”

“那就好,那就好。”

馬車繼續前行,走了一會長祿突然掀開車簾道:“叔,那人還跟在咱們車後麵。”

“籲~”馬車停了下來。

劉齡之擰著眉道:“你還跟著我們乾啥?”

大個子跑得滿頭大汗:“大…大哥,你是好人,俺不要銀子,俺要跟著你討口飯吃。俺會打鐵也會乾活,吃飽了有的是力氣,帶俺一起走吧。”

徐淵和劉齡之麵麵相覷。

一路上莫名其妙的撿了兩個大人一個孩子。

*

二月十四終於抵達了中州府,徐淵拿著官憑去府衙上任。

負責接引他的是個中州同知叫郭懷瑾,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瘦得乾巴巴的,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官服,留著山羊胡子。見到徐淵不冷不熱的應付了幾句,把官印和府衙的掌令交給他,拱拱手便告辭了。

劉齡之摸著下巴道:“我怎麼覺得他好像不太歡迎咱們?”

徐淵握著官印顛了顛:“這樣就挺好的,我還怕碰上個笑麵虎給我下絆子。”

其實郭同知不是不歡迎徐淵,而是被水患急的。原以為京都會派個年紀大靠譜的官員,誰成想派來個年紀輕輕的小子,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公子過來體驗生活。

眼看著今年就要春耕了,災民的種子還沒有著落,田地也沒清理出來。急得他吃不好睡不好嘴裡長了一溜燎泡,萬一耽誤了春耕,不知道還要餓死多少人!

兩人踱步去了後院,劉老漢彎著腰,背著手正指揮高鬆搬運東西,高鬆就是半路上非要跟著他們的那個傻小子。

知府住在府衙的後麵,三進的大院子足夠寬敞。

王儉是去年九月被貶的,他走後這裡就空了出來。偌大的院子沒人打理,不少房子都漏了雨,還得修整一下才能住進去。

“幺兒你來的正好,帶會你上房頂把正廳那幾塊瓦換了,漏了一地水都凍成冰了,剛才你娘差點滑倒。”

“哎,我這就去換!”

要說這王儉也夠缺德的,走的時候把府裡能帶走的東西全都拿走了,恨不得把院子裡的花都刨出來帶走,不少東西都要重新添置。

收拾了半天,長祿把後院的火龍升著,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了頓飯,可算是安頓下來。

下午劉齡之還要去街上采買用的東西,再買幾個門房小廝。

徐淵啃著大餅喝著熱湯:“娘有要買的東西嗎?讓哥一起捎回來。”

“給我買幾塊軟和的布,我給那孩子做兩件衣裳。”老太太心地善良,見那孩子可憐巴巴的,連件衣服都沒有。小手小腳長了那麼多凍瘡,疼的孩子哼哼唧唧的哭,能活下來可真是不容易。

劉翠花:“這要是在京都就好了,家裡那麼多用不著的布,給孩子縫衣服做尿布都行。”

劉齡之擦擦嘴道:“成,待會我去布行買。”

劉翠花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撲哧笑出聲:“咱們家倒是跟孩子有緣,這幾年光添人口了。”錢五媳婦,二明媳婦,現在又來了個小芬。,彆再乾這攔路的買賣了。”

大個子撿起銀子驚訝的看著劉靈芝,原以為自己得挨頓揍,沒想到對方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了自己,還給銀子花!

劉齡之回到馬車,劉翠花趕緊拉著他問:“幺兒沒受傷吧?”

“沒事,就是幾個流民,被我嚇跑了。”

“那就好,那就好。”

馬車繼續前行,走了一會長祿突然掀開車簾道:“叔,那人還跟在咱們車後麵。”

“籲~”馬車停了下來。

劉齡之擰著眉道:“你還跟著我們乾啥?”

大個子跑得滿頭大汗:“大…大哥,你是好人,俺不要銀子,俺要跟著你討口飯吃。俺會打鐵也會乾活,吃飽了有的是力氣,帶俺一起走吧。”

徐淵和劉齡之麵麵相覷。

一路上莫名其妙的撿了兩個大人一個孩子。

*

二月十四終於抵達了中州府,徐淵拿著官憑去府衙上任。

負責接引他的是個中州同知叫郭懷瑾,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瘦得乾巴巴的,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官服,留著山羊胡子。見到徐淵不冷不熱的應付了幾句,把官印和府衙的掌令交給他,拱拱手便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