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1 / 2)

娘子凶猛 998 15133 字 4個月前

“怎麼個未卜先知?”。

老板搬了把凳子坐在他們旁邊,邊嗑瓜子邊說:“這洪水不是去年七月末的嗎?七月中旬縣令老爺就讓下遊的百姓收拾細軟,趕著牛羊去山頂躲避洪水。”

“他怎麼知道會發生洪水?”

老板吐出瓜子皮道:“要不我說他未卜先知呢,剛開始下遊的百姓還不理解,有幾個村的村民不走,縣令大人親自去勸他們離開。就這麼有七八天的時間,突然下起傾盆大雨,連著下了三日黃河就決堤了,直接把下遊的村子全都淹了。”

幸好百姓們損失不大,細軟和家畜都帶了出來,隻損失個房子,等洪水退去了再重新修建一下就行了。

徐淵被他描述的來了興趣,“照你這麼一說,這縣令還是個神人。”

掌櫃的笑著一擺手:“嗐,我也是道聽途說,究竟怎麼回事那誰知道啊,反正要沒縣令大人,我們縣受災更嚴重。”

飯食端上來,老板便自覺的起身離開了。

兩人吃完飯去街上轉了轉,轉到衙門口見前頭圍著不少人,上麵張貼了新的告示。

有識字的人朗聲讀出了來:從明日起停止修路,先修北邊的河堤,工錢依舊是每人每日十文錢,中午供一頓粥餅,自帶工具。

“好端端的怎麼不修路了?”旁邊有人詢問。

另一個人揣著袖子道:“反正修河堤也給工錢,修啥不是修。”

徐淵道:“這工錢準嗎?彆修完路不給結工錢。”

一群人轉頭看向他:“你是外鄉來的吧?俺們縣令就沒有說到不做的時候。”

“去年撈死人,一個人十文,我最多的時候一天撈三十多個,銀錢一分都不差當天就結清了。”

“小兄弟,咱們府衙可沒乾過賒欠人錢的事。”

徐淵摸了摸鼻子,對這個縣令更感興趣了。

安南縣縣令叫方廣誌,上次在中州見過他一次。印象中是個長相極為撲通的中年男子,蓄著短須穿著官袍,不怎麼愛說話。

兩人走進衙門,徐淵直接亮了令牌讓衙役通報,沒一會方廣誌提著衣擺疾步迎了出來:“下官叩見知府大人。”

徐淵連忙上前把人扶起:“不必多禮。”

跟其他兩縣不同,安南縣的衙門異常陳舊,看著桌椅的磨損程度至少送走兩任縣令了。

方廣誌命小廝倒茶,同樣的青瓷茶碗,安南縣的茶是最普通的綠茶,帶著一股廉價茶葉的苦澀味,徐淵喝的卻甘之若飴。

徐淵放下茶碗道:“我來時見衙門口張貼的告訴,咱們這不修路改修河堤了?”

方廣誌道:“大人有所不知,安南縣在黃河中下遊,這附近水域寬。眼看著三月春汛要來了,提前加固一下附近的河堤,防止黃河水流上漲。”

“方大人對黃河水流了解頗深,我聽縣裡的人稱你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方廣誌失笑:“嗐,我從小就在黃河邊上長大的,聽老人們說的多了,自然了解就多了些。”

“每年七月是黃河秋汛的時節,去年七月前半個月一滴雨都沒下,跟往年有所不同。小時候聽船上的老人講過一句諺語,七月十五不下雨,八月出頭大水流。說的就是這黃河如果整個七月不下雨,就會攢在一起容易引起洪澇。下官便提前通知了縣裡地勢低窪的村子早些做打算。沒想到歪打正著,讓百姓們躲過一劫。”

徐淵道:“那也是你觀察仔細,為民著想,中州要都是你這樣的縣令,百姓也不用過的如此艱難了。”

方廣誌靦腆的撓撓頭:“我隻是做到自己該做的事,不值得誇獎。”

“這樣就很好,有許多人都做不到自己該做的事啊。”

三人聊到天黑,方廣誌留二人在府衙吃了頓飯,四菜一湯,兩葷兩素,味道普普通通徐淵卻多吃了兩碗飯。

*

第二日徐淵跟著方廣誌一起去黃河堤畔轉了一圈,數千名百姓扛著鋤頭背著簍子自發的去修大堤,有衙役在旁邊監工,看見偷懶耍滑的人便刷下去,不許再過來修堤壩賺錢。

村子裡種完地就沒彆的營生了,十文錢雖然不多,用來補貼家用也不錯了,況且中午還供一頓飯。老百姓都實實在在的乾活,被刷下去先彆說賺不賺錢,十裡八村都知道這人是個懶漢,丟不起那人。

前頭是一條泥溝,劉齡之蹲下身道:“我背你過去。”

徐淵不好意思:“我自己走吧。”

“上來吧,不然鞋臟了還得我刷。”

徐淵紅著臉趴到他背上,方廣誌是個木頭,沒察覺出兩人有什麼不對勁。

穿過淤泥走到黃河岸邊。徐淵背著手看著那一眼望不到邊水流,驚濤怒吼般向前奔湧。少時讀李太白的詩詞不解其中之意,如今倒是明白過來,心中仿佛有萬丈豪情在胸口激蕩。

方廣誌指著不遠處道:“汛期到了水位上漲的很快,大人您看旁邊那兩根石柱了嗎?水位低的時候能看見下麵雕著洛神像,昨日還能看見頭部,今天就隻能看見兩根手臂了。”

徐淵望過去道:“這石像是哪來的?”

“是下官前幾年命人刻的。用眼睛看水流判斷不準,有這尊石像做參考,人們輕而易舉就能發現黃河水位上漲了多少。”

“大善!”徐淵撫掌感歎。

方廣誌撓撓頭,他性格木訥不招人喜歡。雖然把安南縣治理的不錯,但年年考核都是平,所以在一地當了十多年的縣令。如今突然被上官誇獎,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徐淵和劉齡之在安南縣待了三日便啟程繼續前行。

*

時間一晃到了四月,徐淵也走的差不多了,後麵幾個縣大多有點小毛病,但沒有像玉樓縣和阜南縣那麼離譜,兩人準備打道回府。

劉青那邊院試也該考完了,正好讓劉齡之去接他回來。

中州府同離開時一樣,劉翠花和劉老漢依舊每天拌著嘴,兩人把前廳的花池子刨了,種了兩壟大蔥,一壟辣椒,一壟絲瓜。徐淵回去時,絲瓜都爬上牆開花了。

徐淵見倆老人實在閒著無聊,買了兩隻豬仔在後院圈了個圍欄,讓他們養著玩。

劉老漢背著手,看著手掌大小的豬仔大眼瞪小眼,宰了半輩子豬,冷不丁讓他養豬還有些不太適應。

劉翠花到不在乎這個,豬糞正好可以漚肥種菜,明個再種上兩壟地瓜,秋天給曬點地瓜乾,幺兒和大郎都愛吃。

做了知府也有個好處,不用每天早起點卯,雜事處理完就可以陪老人們待一會,聽劉老漢和劉翠花講古。

“娘,又縫什麼呢?”徐淵忙完換上一身淺灰色便服,掀起衣擺坐到老太太身邊。

“大郎來的正好,給娘把針穿上。”老太太眼越來越花,自己在這扣了半天也沒穿進去。

徐淵拿起針線穿好後遞給劉翠花。

“這塊布軟和,給大牛縫個肚兜。”大牛就是魏小芬家的孩子有七個多月了。

天氣越來越暖和,平日抱到院子裡讓兩個老人便幫忙看著,自己跟豆芽一起乾些雜事。這孩子也怪老實的,乖乖坐在搖籃裡啃著手,餓了就嗷嗷吆喝兩聲,吃飽了自己就睡覺。劉翠花可喜歡這個大胖小子,這才是知道心疼人的孩子。

“娘,你咋給他縫個粉色的?”

劉翠花偷笑:“他這麼小點懂啥,這顏色多鮮嫩我可喜歡,你哥小時候我給他做過好幾件。”

徐淵想起第一次見劉齡之的時候,那身辣眼的打扮,看來老太太還真是熱衷給孩子穿鮮亮的顏色。

徐淵伸手把搖籃裡的胖娃娃抱起來,大牛望著他高興的直竄,徐淵抱不住差點把他掉下去:“好小子,多少斤了!”

“前天你爹拿秤稱了稱,二十二斤。”

“你可真夠胖的。”徐淵壞笑著捏捏他的小胖臉,大牛扭頭啃住他的手,啃了一手的口水。

劉翠花笑著掏出手絹遞給他:“這娃該長牙了,見什麼都啃,昨個拽著你爹的胡子啃了一臉口水。”

徐淵抱一會手就沒勁了,把孩子放回搖籃,坐在劉翠花身邊等著幫他穿針。

劉翠花講起以前的事:“我年輕那會就想要個閨女,結果連生了三個臭小蛋子。村西頭有一家連生了四個閨女,家裡養不起想要把孩子送人。我就跟你爹商量著要不就把那孩子要回來養,左右不過多一口人的飯,再說小娃娃能吃多少東西。”

“你爹同意了,俺倆拎著筐裝了十個雞子就去要孩子。”那會家家都窮,能拿出十個雞子已經是不容易了。

“去到那人家的時候,他家媳婦還坐著月子,生完老四見是個閨女氣的得了產後風,躺在炕上動都動不了。娃娃光著身子扔在一旁也沒人管,餓的後腳跟都哭破了,漏出一截小骨頭。嘖嘖嘖,那可憐樣看的我這個揪心。”

“後腳跟怎麼會哭破呢?”徐淵拖著下巴聽的入神。

“小娃娃肉皮子嫩,沒吃的就一直哭,小腿也一直蹬,蹭在席子上就磨破了。”

徐淵唏噓道:“好可憐,後來呢?”

“我跟你爹把孩子抱回家,那會還沒你哥呢。那娃娃太小,腳跟壞的地方總也好不了,後來發了一場熱就沒了。”老太太抹了把眼淚,即便過了三十多年,現在想起來還是心疼得慌。

“我那個後悔啊,當初如果不猶豫早去幾天,興許孩子就能留下來,現在幺兒還能有個大姐。”

徐淵安慰道:“如今家裡這麼多孩子,您稀罕哪個就抱哪個。”

劉翠花湊到徐淵耳邊小聲說:“彆的孩子都差著一層呢,我就等著咱們小丫啥時候成親,抱抱她的娃娃。”

恰好小丫從屋子裡出來,見兩個人正在說悄悄話:“爹,奶,你倆說什麼呢?”

老太太和徐淵相視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太還真是熱衷給孩子穿鮮亮的顏色。

徐淵伸手把搖籃裡的胖娃娃抱起來,大牛望著他高興的直竄,徐淵抱不住差點把他掉下去:“好小子,多少斤了!”

“前天你爹拿秤稱了稱,二十二斤。”

“你可真夠胖的。”徐淵壞笑著捏捏他的小胖臉,大牛扭頭啃住他的手,啃了一手的口水。

劉翠花笑著掏出手絹遞給他:“這娃該長牙了,見什麼都啃,昨個拽著你爹的胡子啃了一臉口水。”

徐淵抱一會手就沒勁了,把孩子放回搖籃,坐在劉翠花身邊等著幫他穿針。

劉翠花講起以前的事:“我年輕那會就想要個閨女,結果連生了三個臭小蛋子。村西頭有一家連生了四個閨女,家裡養不起想要把孩子送人。我就跟你爹商量著要不就把那孩子要回來養,左右不過多一口人的飯,再說小娃娃能吃多少東西。”

“你爹同意了,俺倆拎著筐裝了十個雞子就去要孩子。”那會家家都窮,能拿出十個雞子已經是不容易了。

“去到那人家的時候,他家媳婦還坐著月子,生完老四見是個閨女氣的得了產後風,躺在炕上動都動不了。娃娃光著身子扔在一旁也沒人管,餓的後腳跟都哭破了,漏出一截小骨頭。嘖嘖嘖,那可憐樣看的我這個揪心。”

“後腳跟怎麼會哭破呢?”徐淵拖著下巴聽的入神。

“小娃娃肉皮子嫩,沒吃的就一直哭,小腿也一直蹬,蹭在席子上就磨破了。”

徐淵唏噓道:“好可憐,後來呢?”

“我跟你爹把孩子抱回家,那會還沒你哥呢。那娃娃太小,腳跟壞的地方總也好不了,後來發了一場熱就沒了。”老太太抹了把眼淚,即便過了三十多年,現在想起來還是心疼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