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喬一邊說,手中的樹枝一邊在空中劃過,人們便見在這一方天地之下,一縷清風從他手邊而起,扶搖直上,滿目的綠葉夏景便轉瞬間成了蕭瑟寒秋,漫天的火紅楓葉飄灑下來,落在少年潔白的衣袖上。
這一副蒼涼遼闊的景象,成為在場的許多人族一生難以忘懷的場景。
可接下來,那景象更奇。
穆喬一抖衣袖,手中樹枝再一劃動,寒冬的冷風便瑟瑟吹來。大雪覆蓋了紅楓,潔白掩埋了火熱,玉樹瓊枝,滄海桑田,隻在一念之間。
人族驚呆了。然而就在這呆滯之間,冬去春來,夏暑緊隨,綠葉重新爬滿了枝頭,灑下茵茵涼意。
似乎什麼都沒有變。
穆喬微笑著說:“難道四時往來是我變出來的嗎?並不,世間本就存在著季節的交替。但我掌握了道,便可以使我自身任意穿梭於四時之中,於眨眼之間賞四時之景。”
人們還沉浸在剛剛的奇景之中,似乎聽懂了穆喬說的話,又似乎是沒聽懂。
穆喬看向剛剛發問的年輕人,卻見他的眼神跟眾人不同,裡麵仿佛點燃了一團微小的火,在噴薄欲出。
“獵物如果不去捕它,隻坐在房間裡冥想,是不會到你跟前來的。糧食草藥如果不去親自嘗試種植,隻靠白日夢,也是無法豐收的。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道理。但是如果掌握了道法,卻可以幫助你捕更多的獵物,種更多的糧食,收更多的草藥。”穆喬意有所指地說。
年輕人徹底明白了,他恍然大悟似地看著穆喬,激動地說:“神農氏多謝穆喬道君指點!”
穆喬已算到他今後定有一番作為,便也覺得高興,嘿嘿一笑,說:“不算指點不算指點,就是跟大家解釋一下,我們的道法真的不是唬人的把戲哦。”
他這麼一說笑,在場的氣氛又輕鬆了起來。
有人便開始問些沒大沒小的問題來:“穆喬仙君,那您到底多大年齡啊?我看著您才十五六歲的年紀,怎麼就學得這麼厲害的道法啦?”
“哪有十五六哦,我看著穆喬仙君實在年輕得很,頂多十三四!”
“你們懂什麼,人家仙君都是長生不老的,當然看著年輕啦。”
穆喬看著大家對自己的年齡評價如此之低,臉上就有點掛不住。懊惱自己沒把那玄黃煉體之術的第二層趕快地煉起來,導致現在的外表顯得太稚嫩。
穆喬就想做出一副老成的樣子,他一手負在身後,一手舉在頜下,摸了半天卻連一根胡須都沒摸著,忍不住就有點氣急敗壞了。
“誰說我十五六的!我……啊不,貧道今年已有道齡八百……八千年!”穆喬大言不慚地強調了一遍:“不瞞各位,貧道已修道八千年有餘,至於這副肉體到底何年生何年長,貧道已經記不清了,漫漫洪荒無歲月,彈指一揮間啊。”
人族“噫——”地齊齊驚歎一聲。
穆喬對自己裝的這一波兒很滿意。說實在的他也沒數自己到底在紫霄宮待了多久了,數不清的,反正沒八千也有好幾千了。
他是實實在在的資深道長了!
鴻鈞此時未參與外麵熱熱鬨鬨的場麵,他坐在屋中打坐小憩,聽到穆喬的心聲,睜開了眼,唇角忍不住彎了彎。
他心念一閃,掌中忽然現出一個物什來,那物什圓圓小小的,閃著瑩白色的光芒,像是一粒珍珠般。
原來那是一顆牙。是穆喬當年掉下的乳牙。
這千百年過去,當年那個小小的因為掉了顆牙在自己掌中哭泣的小娃娃,已經長成了如今這般俊秀少年,還能在人族中獲得喜愛和威信,鴻鈞就不由得有些感慨和欣慰了。
他把那顆牙收起,正打算也走出門去,看看自己那在眾人麵前得意洋洋的小徒弟,眉眼會不會飛翹如兩彎月牙之時,盛滿了光輝。就突然聽到,有一個人族的小姑娘,用一道嬌嬌甜甜的聲音問:
——那聲音剛開始還有些羞澀,猶猶豫豫的,但吞吐了好一會兒,卻蹦出一個驚人的句子。
她問:“穆喬仙君,那修道了便還能娶妻生子嗎?”
鴻鈞聽到穆喬回答道:“能呀當然能,我們修道者又不是西方教的和尚,不管這些的嘛。”這話帶來了人群中的一片笑聲。
那小姑娘又問:“那……那”她那了好些時候,才問:“穆喬仙君,那您有妻子嗎?”
鴻鈞在這聲音落下時推開了門,便看到了一個正值芳華的妙齡少女,用著一種飽含憧憬和愛慕的目光,盯著人群中最耀眼的少年。
那目光直勾勾的,仿佛蘊藏著某種驚人的力量,溫暖,和煦,但又帶著嬌羞的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