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感覺很奇怪，是真切的，熟悉的。就好像他和秦決在現實裡見過，而且認識了很久很久。
“不是說想去抓螃蟹嗎，”秦決打斷他的出神，給他剝葡萄皮，“今天帶你去。”
楚辰安回神，咬了一口葡萄，心裡甜膩膩的，連連點頭，“好。”
……
他在這個副本世界滯留了兩年多。
這座島嶼上的彆墅很大，裡麵有一個外國管家和幾十個仆人，彆墅外也有花園，那些花全是秦決為他種的。
楚辰安光著白嫩的腳丫踩在沙粒上，滿眼都是興奮，他走路時腿還是會酸，腿肚子也跟著微微打顫。
就算是這樣，他還是堅持要自己走。
海麵上的光芒打在身上，美的讓人睜不開眼。
楚辰安躬身撿了幾顆漂亮的貝殼，走幾步，就蹲下來撿一下，特彆的可愛。
秦決跟在身後，寵溺地看著他，給他拎著小桶，“寶貝兒，小心點，彆又被紮著腳了。”
“知道啦。”
楚辰安煩他囉嗦，隨口應著。
他低頭光顧著找貝殼不看路，下一刻就突然踩上了一塊石頭，腳背被劃了一道傷口。
秦決蹲下身，抓著他的腳踝看，凶巴巴地說，“下次就該一直關著你，讓你永遠都彆出來。”
楚辰安委委屈屈地把貝殼放進秦決的桶裡，可憐地皺了皺鼻子。
秦決就看不得他這樣，躬身把他背了起來，“走吧。”
見秦決不凶他了，楚辰安靠在他的肩膀上，巴巴地問，“那你還關著我嗎？”
“你不聽話肯定關著你。”秦決一手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說，“關一輩子。”
楚辰安偷偷彎唇，看著遠方絢麗的霞光，臉頰靠在秦決的後脖頸上，雙手摟緊了他的脖子。
秦決不關著他了。
他知道。
他不再會是籠中的金絲雀。
他會擁有自由。
因為能困住他的牢籠，變成了秦決偏執又長久的愛。
晚霞染紅了晴朗的天際，血色又浸染在海平麵，於碧色的海浪散漫出絢麗夢幻的光影。偶然有幾隻海鷗會停在椰子樹上，也能聽見汪洋中的鯨鳴。
一切都很美好。
楚辰安想，這就是他以前在現實世界裡奢求的生活。
秦決穩穩地背著他，偶爾會故意鬆手嚇他，嚇得楚辰安主動把他摟得緊緊的才罷休。
他們圍著海岸走了很久。
走得楚辰安都有點困了，他懶洋洋地靠著秦決，半眯著眼睛欣賞霞光，帶著困意，迷糊地問：“可以再說一遍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嗎？”
“好。”
秦決深邃的眼眸看向前方，笑著開始慢慢說，但楚辰安好像沒有再聽，他偷摸地睡著了。
“該回家了寶貝，回去後再告訴你。”秦決把他往上輕輕顛了顛。
秦決背著他走在夕陽下，一步一步。
走了很久，秦決眯眼看向前方，溫柔地喃喃道，“……忘記從什麼時候喜歡的了，反正喜歡很久了。”
楚辰安心裡暖烘烘的。
他在夢裡也聽見了。
【叮——】
【恭喜您，遺體清理量+1！】
【恭喜您，遊戲通關成功！】
【親愛的用戶玩家，您將在30分鐘後自動回歸現實世界，感謝您與001多年來的精誠合作，也祝您在現實世界裡生活順遂，我們再會呦~】
緊接著，彈幕自動彈出。
【嗚嗚嗚嗚老婆再見】
【恭喜通過成功！】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雖然很為老婆高興，但是還是忍不住哭，太舍不得啦，嗚嗚嗚嗚嗚嗚嗚又是為美麗愛情感動到流淚的一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終於！！】
【老婆在現實世界也要記得開直播哦】
【我每天晚上都蹲點等你~】
【恭喜寶貝兒通關成功！親親！】
【恭喜老婆回家！嗚嗚嗚嗚這一路走來太不容易啦】
【回家吧寶貝！！！！！】
【嗚嗚嗚嗚嗚嗚嗚為老婆高興！老婆現實世界也要直播找我們玩哦！不可以把我們忘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激動到哭，才發現我陪了老婆好久好久好久嗚嗚嗚嗚嗚】
【終於可以回家了寶貝！！！！】
【抱抱老婆！！】
……
身處在係統空間的楚辰安看完了彈幕，不知是激動還是恍惚，紅了一點眼尾。
係統屏幕中。
他正閉著眼，躺在和秦決的臥床上，秦決緊緊扣住了他的手，那把他摟在懷裡與他同眠。
這個睡姿讓人感覺特彆有安全感。
秦決好像在無聲地告訴他。
他們會一直在一起。
【叮——】
楚辰安閉緊雙眼，耳畔傳來一陣漫長的嗡鳴聲，他的意識逐漸模糊，就像陷入了一片空白的世界裡，空蕩而又飄渺……
各種繁雜的記憶片段在眼前迅速重演浮現，又迅速交疊成幻象消失。
他看到了嬌豔的嬌嬌，大大咧咧的何雪生，膽怯的房清林，憂鬱的程浩……還有，陪伴他經曆每個副本的幕後NPC。
這個偏執的愛人。
……
在一陣天旋地轉後，楚辰安的意識回籠，他的額頭刺痛著，慢慢地睜開眼睛。
女護士站在透明的醫用擋板外，皺緊了眉頭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等他徹底睜開眼睛後，才敢鬆懈下來，轉而去叫醫生。
“李醫生，這位病人醒了！”
楚辰安還沒反應過來，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躺在冷藏間裡，他的身上貼著不少感應貼，這裡的陳設和他記憶裡的完全不一樣。
有很多他沒有見過的先進科學儀器和設備，他有些不適應，因為這裡很陌生。
女護士口中的李醫生趕來了，是個很年輕男人，他摘下了眼鏡，小心翼翼地看向楚辰安，“你目前感覺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楚辰安摘下吸氧器，搖了搖頭。
女護士小心地扶起楚辰安，讓他靠在枕頭上。她看向李醫生，捏著記錄儀，小聲問，“需要通知秦院長嗎？”
楚辰安一聽“秦院長”，像是一根針紮進了他的記憶裡。
他怔了怔。
猛地想起來了。
係統屏蔽過他的記憶，包括他的主治醫生。
楚辰安在病床上度過的九年來，主治醫生一直都沒有變過。
主治醫生是他見過最完美的男人。
聽換藥的護士說，他年輕有為，家世顯赫，還創立了醫學科技公司，專為治療他這種特殊的病研究。
楚辰安當時沒怎麼聽懂。
隻是覺得主治醫生是個非常好的人。
他怕黑，主治醫生就半夜起來陪著他，握著他的手安慰他，還會耐心地陪他聊天，溫柔地給他講故事。
他怕打針，主治醫生就為他研製特質針管。
後來，楚辰安的病情嚴重惡化，他活不了幾天了，卻每天都承受著病痛的折磨。
他太痛了，痛的忍不住哭。
他好想馬上就死。
當時他的主治醫生看著他這麼痛苦，像是不行不忍，緊緊握著蒼白的小手。“對不起，我太失敗了，安安，我連你都救不了，我就是個廢物……”
楚辰安記得當時他的眼睛很紅，他的手指修長，平時握著針管時很穩的，但現在卻在不停地顫抖，“不疼了，彆怕，馬上就不疼了。”
楚辰安痛得意識模糊，看著他把針管紮進了自己的手臂。
很快。
他真的不痛了。
主治醫師給他打的是安樂藥。
楚辰安很感激他。
他死了，浮在半空中。
看著主治醫生依舊握緊了他的雙手，低頭哭了一場。
當天，主治醫生把楚辰安的遺體帶進了科研基地，小心地安置好後，他當晚宣布辭去自己工作了九年的醫生職業。
他的主治醫生在他創立的科研公司的發布會上，像是在自首，也像是在傾訴自己的哀痛，“我親手殺死了我的愛人。”
場上一片嘩然，卻沒人會相信。
後來主治醫生消失了。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後來楚辰安才知道主治醫生喜歡他。
喜歡了很久。
……
而他的主治醫師，就叫秦決。
楚辰安回神。
接收完係統還給他的記憶後，心裡慨歎萬千。
他莫名想起了那天在沙灘，秦決背著他走了很遠的路。秦決當時說，“……忘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了，反正喜歡了很久。”
楚辰安驟然握緊了手指。
命運有的時候就是這麼的陰差陽錯。
楚辰安身邊的女護士有些猶豫，小聲說，“秦院長剛回醫院不久，還是彆驚動他了吧。”
在交談之間，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楚辰安抬眼，就好像是心有靈犀，與門口走進來的人對上視線。
砰、砰、砰。
楚辰安的心跳加速，看著門口陌生又熟悉的人。
現實世界裡的秦決和遊戲副本裡的秦決並不是一模一樣，他有著每一個幕後NPC的影子，不僅是五官像，他的神情，動作都很像。
仿佛看到現在的秦決，楚辰安才看到了完整的他。
他完整的愛人。
秦決穿著白大褂，在楚辰安的身邊蹲下，握緊了他冰涼的小手，笑著說，“我說過吧，你去哪裡我都能找到你。”
楚辰安看著他，一顆心就像鳥兒傍枝、歸棋落子，不再有沉沉浮浮，有了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