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決心(1 / 2)

嶺南離京都三千多裡路,更是古代流放罪人的百越之地,兄長想要找出凶手,可謂是南轅北轍。

秋夢期一時間有些躊躇,一旦接了這趟差,以後想要抽身怕是難了。

熟悉秋夢期的人都知道她這人最怕就是束縛,秋植的遺願是讓她代兄赴任,可當官就得坐班,最可怕的是這個時代的縣令還得查案,她高中沒念完就出國了,說是留學其實就是在一個野雞大學裡邊混日子,大部分時間就是玩攀岩、跳傘、翼裝飛行……什麼刺激就玩什麼,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可要是去當縣令,這些東西怕是都幫不上忙。

秋夢期牽著馬兒在鬨市中穿梭著,一時間有些茫然,她不想去嶺南當官,但不當官又不知道該去哪兒。

這馬兒還是原身離開師門時候,師父送的。

師父是隱士高人。

原身六歲時被雲遊方士看中,跟著方士離家入了師門,練了一身好武藝。

三個月前,師父再次出門雲遊,隻留一封信讓她下山曆練,她回了趟老家才知道兄長入京趕考,又追到了京都。

彼時她就看出秋植身患沉屙宿疾藥石罔效,果然沒能撐多久。

倘若秋夢期沒穿過來,原身無疑是要繼承兄長的遺誌去嶺南闖一闖,查探當年勳國公案的秘密,可如今身子被鳩占鵲巢,依秋夢期的性子,未必能按這個路子走。

秋夢期不想乾,又不能心安理得地到處瀟灑當個劫富濟貧的江湖俠女。

如果她來到這個世界是基於靈魂互換,那麼原身的魂魄就得去了自己在現代的世界,對方麵臨的或許是一個墜樓而亡的死局,而她欠下的就是對方一條命,倘若真是這樣,她沒有辦法對原身兄長的遺願置若罔聞。

秋夢期走在破敗的街道口,北風獵獵吹起她的裙角,眼裡儘是茫然。

臨近京都的小縣城,看著熱鬨但卻透著頹廢的氣息,麵黃肌瘦的人們在四處徘徊著,時不時三五成群的人們聚在一起低聲討論,更有人提著香燭偷偷摸摸往山上去。

秋夢期漫不經心地走著,卻把這些人的對話給聽了個大概。

“永陵地宮還沒建好,又要開始籌建九重台,再這麼下去百姓都沒活路了。”

“百姓沒活路,卻不缺他們司馬家人一口飯,誰人在意咱們老百姓的死活。”

“造孽啊,若是勳國公在世,定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依我說要不是先皇給了勳國公那麼大的權力,禾家怕也不會遭那橫禍……”

“噓——彆說了彆說了——萬一被聽到就糟了”

“聽到又如何,今日是勳國公戰死邊關的忌日,百姓自發祭奠,年年如此,他們想抓也抓不完。”

“都七年了,可憐忠骨蒙冤埋在邊關,奸佞之輩卻安枕無憂歌舞升平,哎……”

“這賊老天真是不開眼呐——”

“聽說當時禾家父子十幾口人殞命邊關,腹部被剖開,裡麵儘是樹根草皮,勳國公那十一歲孫子臨死仍緊抱著長矛高喊誓死捍衛領地……”

聽到這裡的秋夢期心中一跳,因為她此時肩上背著的,正是是記錄當年邊關那場大戰的行軍記錄檔案,是父兄留下來的一卷羊皮卷,原身翻閱過,如今聽到百姓議論,像是觸發了某個機關,那一行行字迅速躍入眼簾。

“……勳國公率四子七孫鎮守扶台州……將士已三日粒米未進……太子命勳國公強攻庫村……太子命前鋒禾奇誌率三千人夜襲洪郡三萬兵馬……將士餓得連武器都扛不起,全軍覆沒……太子命禾奇然率兩萬北軍衝入敵人包圍圈……其子禾四郎被俘,敵軍以四郎為要挾,禾奇然含淚射死兒子命戰士突圍……太子率兵撤退二十裡,留禾齊榮帶領五千將士死守陽崇莊,其子禾七郎被敵將挑開肚子,腹內儘是樹根草皮,臨死仍握緊長矛大喊誓死捍衛大焱領土……”

何其慘烈。

秋夢期定定站在原地,原本不過一個小小的包袱,如今竟像是千斤的重量伏在肩上,讓人動彈不得。

她不是原身,她若不願,沒人逼她。

可這樣一來,忠心衛國的將士成了叛國賊,英魂被釘在了恥辱柱上,禾家人冤屈不伸,秋父死不瞑目,兄長也死不瞑目,秋夢期雙腿如灌鉛一般沒辦法邁開步子。

秋父是勳國公的貼身侍衛,身中數十刀僥幸從戰場上活了下來,臨終前將為勳國公一家洗冤正名的使命交給秋植,如今這個遺願又來到了秋夢期麵前。

不該如此。

不該如此,我應該為他們正名才是!一個念頭在她胸中激蕩著。

這個念頭一出,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有鬼怪神力作亂,秋夢期覺得身上千斤重量驟然一輕,腿腳也變得輕快起來。

……

決心已下,就絕無悔改的可能。

秋夢期到附近廢舊的破廟中換上秋植的衣裳,做了男子的裝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