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獨闖寨子(2 / 2)

卻沒想到闖入眼簾的卻是一襲紅衣的翩翩少年郎。

戴燕看著眼前高挑俊美的秋夢期,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狗官,一時間心窩子裡怦怦亂跳。

戴燕如今十七歲,是土匪窩裡長大的孩子,她爹既是石盤村的百姓,又是支撐起偌大清風寨的寨主,同時也是窮苦百姓背後的義軍領袖……多重身份混雜,常年混跡各個不同的場合,戴燕跟著這樣一個爹,走南闖北也見過不少的世麵,但身邊往來的解釋烏圖隆這樣粗魯的漢子和不拘小節的土匪和壯士們,何曾見過像秋夢期這樣細皮嫩肉風度翩翩的“俏公子”,一時候仿佛被擊中了心臟,俏臉紅霞翻飛好不精彩。

眼看著秋夢期已經跟隨著宋南星入內,她趕忙緊跟著上去,想看看眼前這個小縣令是怎樣的一番談吐,是否真的如其外表一般那樣經得起推敲。

和她一樣的反應,外邊的山匪反民也議論紛紛,誰都沒想到縣令居然是個半大的孩子。

果然隨著秋夢期進入清風寨的議事大廳,眾人意見她這副模樣,都忍不住麵麵相覷,烏圖隆更是氣得鼻孔就要噴出火來。

“衙門當真是越來越不把清風寨放在眼裡了,居然敢派這區區一個小兒來糊弄咱們,真是豈有此理,讓老子一斧頭把這小兒給劈了算了。”

直到戴雄瞪了他一眼這才止住話頭,烏圖隆扭頭想從戴燕那裡獲得認同,可惜對方的注意力卻全都放在了來人身上,氣得他眼睛直噴火。

其他人也跟著交頭接耳,更有和烏圖隆一樣出言不遜者。

秋夢期挺直腰杆,目視前方麵無懼色,眉頭微微向上挑起,並未把這些人的挑釁放在眼裡。

() 戴雄見她英姿颯爽,初生牛犢的氣魄難掩,完全不似以前見到的那些老油條,更像是哪個世家的貴公子。

再看她眼底清澈,毫無半點算計之色,就算他天生對衙門的人反感,此時卻也很難生出厭惡之意。

雙方互相打量完畢,戴雄也終於開口:“都說封樂來了位新縣令,卻不承想秋大人竟是這般年輕這般……絕色。”

話音剛落,周圍的一群漢子們頓時哄堂大笑起來。

秋夢期也不氣,腰杆挺著,環顧四周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秋某雖未及弱冠,但讀聖賢書已有十五年,從老家一路上京趕考,及第之後再輾轉瀝州至封樂,就算沒有讀過萬卷書也行了萬裡路,更知民生不易,如今入仕,立誌要為民解憂紓困,此次前來,也正是為了此事。”

這話一出,倒是令人刮目相看,但也有人不買她的賬。

“呸,說得好聽,為民解憂紓困,稅收三分取其二,這是為民嗎,這是逼民去死吧。”

秋夢期沒理會烏圖隆,衝著戴雄拱了拱手道,“大當家心裡其實比誰都清楚,秋某雖為一方縣官,但賦稅方麵卻無半分自主,今日來,是想和大當家交個底,大當家想要什麼,隻要是合情合理的,秋某能做得了主的,都能應了你,隻希望大家能各退一步,勸百姓各自回家好好過日子。”

戴雄意味深長地看著眼前的小縣令,直切要害,果真是有備而來。

戴燕站在父親身後,兩眼放光。

戴雄稍一沉吟,毫不客氣地道:“若是我說,我不清楚呢!”

秋夢期笑笑,“大當家何必說笑,五十裡開外千戶所的那些士兵從昨日就開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隻是秋某覺得,不管官也好匪也罷,都的大焱的好兒郎,都是爹娘生父母養的,一旦真動起手來,利劍出鞘必定要見血,不死上幾人就不會休止,可眼下日子也不是不能過下去,又何必要拚個你死我活讓各自的爹娘沒了好兒郎。”

在場有幾人聽完已經微微低頭抹淚。

戴燕看著秋夢期的目光,也多了那麼一絲的熱切。

戴雄道:“不是我要打,是朝廷不給我們活路,被朝廷逼死是個死,反了也是個死,那我等又何必委屈了自個兒當個縮頭烏龜。”

秋夢期搖了搖頭:“秋某這一趟來也是想跟大夥兒敞開來說,如今大家過得不好,都怨賦稅重,這是其一,其二便是因為我們的收成少,能掙錢的路子少,大夥兒想想,一畝地如今收成是三石米,要繳兩石稅,若是我們一畝地能收四石甚至五石呢,又或者我們有彆的活路能掙更多的銀子呢,那一部分活路卻無需交稅,如此一來,大夥兒的日子不就好過起來了嗎!”

“隻要大夥能給我一些時間,秋某定能想出辦法,讓地裡糧食能多收上一兩成,或是能給大家找到更多掙錢的活路。”

這話一說完,整個場地頓時變得鬨哄哄的。

烏圖隆直接嗤笑道:“狗官,莫要說大話,這些年天災人禍的,地裡糧食不減產就不錯了,

你居然還敢誇下海口,

要讓糧食增收,

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就是,你小子是沒下過地吧,看你細皮嫩肉的,怎知農人辛苦,還誇誇其談。”

“看著就是個書呆子,五穀尚且不分,是彆的狗官讓你這麼說糊弄我們的吧,看著就是讀書讀傻了。”

戴燕聽著身邊的這幫叔伯弟兄你一言我一語地懟著秋夢期,不知怎麼也跟著著急起來,明明還是以前無比熟悉的聲音,今日卻變得無比聒噪起來,她忍不住出聲道:“既然這狗——官……敢這麼說,想來是有辦法的,或許可以看看他是不是真有這樣的本事?”

烏圖隆想都不想直接打斷:“燕妹,這廝不過是隨口糊弄我們讓大當家收兵罷了,等回去了,這些話就當成屁給放了,哪裡還記得自己說了個啥。”

戴燕眉頭緊鎖,隻覺得今日的烏圖隆粗魯得緊,但她也不好多說什麼,隻好壓著心口的焦急站在一側不再說話,眼睛卻緊緊盯著大廳中央那高挑的身影,盼著那小縣令能為自己好好辯駁一番。

秋夢期怎會聽不出大家的質疑。

有質疑是好的,質疑的地方其實也就是大家所期盼得到滿足的地方,來之前她就和蘇韻就商量過了,確實是得拿出辦法來,要為百姓辦一些實事,包括土地產量提升,開發百姓的增收渠道等等,蘇韻說有辦法,她就能毫不猶豫地誇下海口。

“諸位大多是來自石盤村和周邊村寨的百姓,皆是因為生活所迫不得已才落草為寇,”秋夢期言辭懇切道,“百姓之苦,同樣是本縣的切身之痛,本縣如今就在這裡立下軍令狀,以石盤村為列,本官會派農學家進村指導大家種地,另外還會給大家安排其他活計,給大家更多掙錢的機會,明年今日哪家哪戶若是收入沒有翻上一番,本縣的腦袋,就交給各位拿來當球踢。”

此話一出,下麵立即蠢蠢欲動,其他不屬於石盤村的人也紛紛叫道:“其他村子呢?豈能隻富石盤村,其他村子的百姓也同樣交不起稅吃不飽穿不暖。”

“範圍再大就不好統計,就暫且以一個村子作為示範村——咳,作為個例,等到明年今日,也好驗證本縣所做的承諾是否真的能達成,若是不假,其他村子再按石盤村的來乾。”

語畢,人群中已經有人開始按捺不住了,說實在的,他們為什麼要起事,還不是為了銀子為了吃飽飯,若是真如這個狗官所說的,明年能保他們增收,那誰還願意造反去打架?

“空口無憑,俺就是不信你這狗官說的話。”有人高喊著。

秋夢期笑道:“本縣連官印都帶過來了,願立字為據,宋先生,可否為本縣代筆?”

這下子,周邊所有人都開始變得蠢蠢欲動了,有了這樣的承諾,哪個還不心動,況且這個小縣令居然連官印都帶過來,可謂是誠意十足。

當然也有人心中搖擺不止,主要是這個小縣令太年輕了,看著就像是耍兒戲一樣,怕她完成不了。

這時候戴雄終於出聲了,“秋大人,這可不是兒戲!”

“本縣從未把民生之計當成兒戲,不過在立字據之前,本縣是有話說在前頭,增收之事絕非本縣一人之力,而是要靠大家同心協力才能做好,但凡有偷奸耍滑欲圖破壞咱們官民一體努力的,本縣絕不輕饒,還請大當家能幫忙約束好家人和父老鄉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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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夢期笑笑,“本縣知道,本縣也從未想過隻是僅憑一紙字據就能忽悠大當家和咱們石盤村清風寨的百姓們,字據是針對納稅一項,百姓富裕才會有錢納稅,納稅一事到這裡算是過了,待會兒再有其他訴求,可不能再將這一項拉扯出來再算一遍。”

“你倒是精明,如此,去取紙筆來,南星,好好為大人擬一下字據。”

“同樣大家要把今年收入也寫上去,明年也好做比較。”

人群中再次有人議論紛紛,都想著把今年的收入給多寫一些,這樣一來,明年收入當真達不到,也好看這個小縣令如何收場。

秋夢期早就看穿了這些人的心思,道:“大家最好據實而寫,今年上半年的賦稅還沒交,寫多了要繳的稅也更多,到時候交不出銀子來,怕各位不好交代。”

眾人這才縮頭縮腦地,歇了這個心思。

戴雄:“既然秋大人有備而來,那戴某也不再拐彎抹角,鄉親們的訴求並不止這一項。”

“大當家請講。”

“朝廷征發徭役,鄉親們無一不從,五年之前尚還有工錢可發,雖然少了些,但一日也有十文錢能勉強買口糧食,可這些年來去服役,就再也拿不到這筆錢了,服役耽誤耕種,如今賦稅又重,這些工錢好歹有個說法吧。”

秋夢期心頭跳了一下。

按理說,朝廷以前確實是有撥錢下來支付服役的工錢,還有一些官富子弟不想服役的,都是出錢讓官府另外聘任代役,但這些錢也被當地的衙門機構給吞了,就相當於直接白嫖老百姓的勞動力。

這妥妥就是曆史遺留問題,但這些問題此刻卻丟在她的頭上了。

她想起出門之前盧順義說的,衙門如今是能拿得出八百兩去請千戶所的人來幫忙鎮壓反民,也就是說隻要起反民不造反了,這筆錢是可以分配的,雖然少了點,但也不是全然都沒有用。

“大當家也知道,本縣才來封樂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些都是以前那些人留給本縣的一個爛攤子,”看著戴雄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她又笑笑道,“不過既然本縣坐了這個位置,爛攤子也得扛起來不是,當然我不敢打包票要把這個銀子都還給百姓,但能補救自是補救一番。”

“那秋大人倒是說說,要如何補救法?”

秋夢期雖然在政務處理方麵並不出挑,但來的這段時間還是儘可能地了解了整個封樂的情況

() ,這兩天石盤村出事後她也不止一次地翻看關於這一方土地和百姓的情況。

封樂全縣大概五萬人口,總計四十五個村子,有很大一部分人口集中在城裡,一個村子的人數在四百人左右。

而石盤村人數為四百五十人,服役的人大概占三分之一,一年要支付的工錢也得六十兩。

這對於一個村子來說並不算什麼,但全縣四十五個村子以及城中的人口,加起來就是接近三千兩銀子一年。

這些銀子全都進了衙門各個官吏的腰包裡了。

衙門雖然還有八百兩可以調度,但不可能隻解決石盤村的問題,彆的村子見到石盤村拿了銀子肯定也要鬨,處理不好還會惹起更多的民怨。

好在秋夢期心中已經有了對策,道:“本縣如今隻能先想辦法,把去年的大夥兒的工錢先給補上,今年尚未安排服役,暫不做考慮,但去年之前,本縣隻能答應大當家儘力而為。”

下麵的人頓時不乾,“區區幾十兩銀子,堂堂一個衙門還拿不出來,這是拿咱們當猴耍吧。”

“壯士這麼說那可就錯了,石盤村一年確實不過幾十兩銀子的工錢,但全縣四十多個村子,本縣不能厚此薄彼隻管石盤村啊。”

“我們不管,既然欠我們的工錢就得還上來,不然我們就打到衙門去。”

秋夢期看著戴雄道:“大當家你看,就算諸位兄弟打到衙門,衙門也拿不出錢,到時候兩敗俱傷不說,也拿不到錢,還不如由本縣出麵先進行籌集,能拿一些是一些,至於欠下的,本縣也會想辦法抓緊籌錢,儘量都能一一補足。”

戴雄無奈,“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麼,這件事也要立下字據作為憑證,免得你反悔。”

“這是自然,不過先說好,如今五月份還沒過完,本縣回去籌銀子還得花些時間,得六月底方可安排發放。”

這群人怕的就是秋夢期含糊其辭回去後一直拖著這事就不了了之,但這會兒聽她承諾大概時日,意外之餘都麵露喜色,戴雄忙道:“如此,依你便是。”

其實戴雄如何不知道縣衙如今也已經沒什麼銀子了,他混跡各種場合這麼多年,以他對封樂那幾個官員的了解,若是真有銀子,早就被那幾人貪得一點都不剩了,隻是眼下這個小縣令如此信誓旦旦,倒是讓他有些摸不透了。

他敢做這樣的承諾,要去哪裡籌銀子?

不止他擔心,他身後的戴燕也擔心不已,就怕眼前的這個小縣令是衙門裡那幾個老狐狸推出來的替罪羊,到時候她拿不出銀子,或是被擼了官,那可如何是好。

但眼前這人卻毫無半點開玩笑的樣子。

秋夢期可不知道他們心裡想什麼,不過見到所有人的神色都緩和了不少,她也輕鬆了一些。

“除了這兩件事情,大當家可還有彆的事情本縣能幫得上忙的?”

戴雄見她如此積極,心中沒底,又怕提出其他要求來她又是一口應下,全都開的口頭承諾,到時候一件都辦不成,就浪費表情了,遂覺得沒意思,擺了擺手道:“暫且這兩個,戴某就等著下個月大夥先拿到去年服徭役的工錢再說。”

“自不會讓大當家失望。”

秋夢期環顧一下四周,從身形裝扮上看,這些人大多都是本地百越人,想到和謝家談好的生意,衝著戴雄道:“本縣其實還有一些人脈,主要是走商的,收購一些香木、肉桂,村裡父老鄉親們若是收集這些東西的,秋某可以幫忙牽個線,當然價格要比其他的商販要高,絕不讓鄉親們吃虧。”

如果說在這之前戴雄對秋夢期還是保留態度,如今聽她這麼一說,就知道這位小縣令絕非隻是耍嘴皮說說大話而已,頗感興趣地問道:“此話當真?”

“童叟無欺,”秋夢期又道,“另外還有一些常見的草藥也需要進,大當家有興趣當這中間人,改日我約我那位走商的朋友,兩位見見麵好好聊一聊。”

她決定回去跟蘇韻說一說,讓蘇韻來扮演那個走商的朋友,回頭把謝家的這根線給搭起來,蚊香的原材料也可以直接跟石盤村的人購買,等開了作坊讓他們直接送到作坊,能省不少事。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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