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張百戶(1 / 2)

太陽漸漸落山,晚食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封樂城的各個酒樓也變得熱鬨起來。

秋夢期在天香樓附近晃悠了一會兒,聽到王小寶來報,說人來了。

她扯了扯嘴角,拿著扇子用力扇了兩下才從角落裡走出來,朝前方大搖大擺的幾人走去。

張百戶見到是她,下巴一抬,鼻孔冷哼一聲。

秋夢期心中罵娘,這廝做了那種事,如今還好給自己擺這幅臭臉,但既然是演戲,她自然是不好跟他計較,擠出笑臉迎上去,衝對方拱了拱手道:“張大人,秋某這廂有禮了,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不過既然是戴叔做中間人讓我們坐下來喝一杯,我自然是不好拂他的麵子,今日備了點薄酒,有什麼話今日就說開來,有什麼冤仇誤會一並說清楚了。”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張百戶雖然氣還沒消,但也不願在外頭讓人看笑話,瞟了秋夢期一眼後挺胸朝酒樓門口走去,像一隻高傲的大公雞。

幾個小兵呼啦一下跟在後麵。

“包間都訂好了,菜也都上齊了,百戶大人這邊請。”王小寶趕緊前頭帶路,這副低姿態的模樣讓張百戶臉色果然緩了一些。

在古代,皇帝是認可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所謂士大夫就是指當官有職位的人,也指有聲望的讀書人,但並不包含像張百戶這樣的糙大兵。雖然他是從六品軍官,但比起掌管政務民生的文官,其實身份上並沒有多高,畢竟他隻管手下一百個兵,縣令大人管的是一縣十萬人口,誰的權利更大一目了然。

秋夢期就算是對上石千戶也都不需要慫的。

再加上她又搬出了戴雄,張百戶就算對她恨得咬牙切齒,但也不好弄得太過,否則兩邊都不好看。

上了樓,路過隔壁門房緊閉的房間,秋夢期不動聲色,將人引進了已經定下來的包間。

果然菜都已經上齊了,都是天香樓的招牌菜,色澤鮮豔香氣四溢,饞得幾名剛剛從軍營裡出來的士兵直流口水。

秋夢期衝著後麵那幾名士兵道:“本縣還定了另外一個包間,菜也上齊了,小寶,帶幾位軍爺過去用餐,本縣和百戶大人好好喝兩杯。”

軍營長期欠著軍餉,連吃飯都摳摳搜搜,士兵們許久不進城,饞肉饞得要緊,看到這麼好的菜色根本就挪不開腿,哈喇子都快掉下來了,王小寶湊近他們耳邊道:“那邊包間一樣菜色。”

說著大聲道:“幾位爺這邊請。”

士兵們一聽說一樣的菜,忍住口水迫不及待跟著王小寶拐出去了,如果是一樣的菜他們才不願意跟縣令和長官吃飯,多放不開。

看到張百戶狐疑的眼神,秋夢期道:“百戶大人不會以為本縣把你的人支開要對你做些什麼吧。”

張百戶頓時哈哈大笑:“就憑你,手無縛雞之力,怕是酒都喝不了一斤吧。”

還真的給他說對了,但她今日是提前吃了解酒的藥了。

“哪能啊,百戶大人也忒看不起人了,一會兒看我怎麼

把你喝趴下。”

“口氣真不小,到時候讓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每人各懟了一句這才坐定。

看著張百戶盯著眼前一大桌子菜眼冒綠光一副沒出息的模樣,秋夢期拱了拱手道,“秋某不才,不能空腹飲酒,得先吃些菜墊肚子,百戶不介意吧。”

張百戶頓時兩眼放光,對她又覺得親近不少,這小子做事真是會討人歡心,大手一揮道:“看你娘唧唧的,本百戶就陪你一起先吃點菜。”

軍中夥食差,就算張百戶是個官,但錢都花在女人身上,口袋也不富裕,要想吃上這樣一餐豐盛的美食也並不容易。

小縣令又把其他士兵支走了,那就意味著這大桌子都是他兩二人的,張百戶哪裡矜持得起來,放開膀子就是吃。

秋夢期看著眼前像頭大肥豬一樣進食的張百戶,早已胃口全無,但還是勉強夾了幾筷子的海鮮填了肚子。

張百戶一頓胡吃海塞之後,滿頭大汗,大呼過癮。

秋夢期順勢將酒杯斟滿敬上,爽得他直翻白眼。

肚子舒服了,也沒剛開始時的囂張,開始笑眯眯地喝起酒來。

秋夢期舉杯道:“這第一杯是感謝張百戶百忙之中賞臉,不拂秋某的麵子,來,我敬你。”

張百戶見她如此上道,一飲而儘。

“這第二杯,是向百戶大人賠禮道歉,當日貿然衝到軍營,讓大人難堪,實在是魯莽,這杯算是罰我的。”

張百戶聽到她說起這個,果然還是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秋夢期飲完酒賠笑道:“百戶大人,當日其實秋某也是迫不得已。”

“你有什麼迫不得已的,依我看,秋縣令那日孤身一人闖軍營,威風凜凜,一點也看不出來是迫不得已,倒是我,被千戶大人劈頭蓋臉一陣痛罵,如同喪家之犬一般。”

“罪過罪過,都是秋某的錯,百戶大人容我慢慢解釋,”秋夢期故意賣了個關子,“大人可知道你帶回軍營的那女子是何人?”

“是何人?”張百戶自然不能說他知道,不然就是蓄意劫持,先前他說的是因為衝突才將人帶走。

“此人乃前太傅蘇學林之女。”

“那又如何,一個罪臣之女,我還不能教訓她了?”

“要隻是罪臣之女就簡單了,其實當日秋某是和這批犯人一起趕往嶺南,路過瀝州府拜會刺史大人,才得知原來這個蘇學林先前是甘大人的老師,兩人之間關係不淺,甘大人生怕蘇家人去了彆的地方受了委屈,特地把他們分到秋某管轄的封樂縣,我這才直接將人發配去村子裡種地,百戶你說,若是那日蘇氏女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到時候刺史問起來我該如何交代?而傷了她的百戶你,也必定會受到甘大人的遷怒,所以我當時這才鬨出了那一出。”

這話說到這裡,算是道儘了緣由,張百戶卻給嚇出一身汗來,他敢招惹一個小小的縣令,卻惹不起瀝州府的刺史大人,那日蘇韻把甘刺史的名頭給搬出來,他隻當她黔驢技窮,

隨便搬出個人來嚇唬他而已,沒想到背後還真的有這層關係。

“果真是刺史大人交代的?”

“那當然,百戶要是不信,可去跟那些從京都回來的官員們打聽一下,當年刺史大人到京都考取進士是不是蘇太傅給提攜了一把的。”

張百戶聽到這裡早就信了個八/九分,哪裡敢真去打聽。

“那還真是我錯怪了賢弟,這杯酒為兄敬你才是。”張百戶轉臉就變了一個態度,覥著臉看上去好不油膩。

“咱這是不打不相識,也是因為我魯莽,沒有顧全張兄麵子,還是該罰我的。”

氣氛一下子就熱絡了起來,兩人連喝了幾杯酒。

秋夢期小臉已經變得紅撲撲的,她帶著三分醉意道:“其實我知道,張兄不是這樣的人,定是受了他人的教唆,隻是為張兄感到不值,那人定是知道了蘇氏女的身份,卻故意讓張兄去招惹他,要是釀成大錯,到時候倒大黴的是張兄啊,依我說,那人必定是跟張兄有仇才會做出這等事。”

張百戶果然咬牙切齒道:“孔征那廝——”

孔征是吧,秋夢期暗暗咬牙。

她卻一把打斷了話,“張兄,這不過是我一麵之詞,也許是我小人之心了,張兄不必告知跟那人相關的事情,我這次來就是單純賠禮道歉,不願意引起張兄和朋友之間的情意,彆的事情過去了就過去吧。”

張百戶頓時大受感動,他原以為小縣令會利用這個作為籌碼讓他告知挑唆人的身份,可誰知對方居然一揮手,直接不計較了。

隔壁包間正在吃酒的戴雄和石千戶也把他們的話給聽在耳朵裡,石千戶連連點頭,低聲道:“看不出來這個秋植還是個心中寬廣的。”

戴雄笑笑,並沒有認同,畢竟他和秋夢期相處也不是一兩天了,彆的方麵他對秋夢期是沒得說,但至於“心胸寬廣”嘛,他還是保留意見的好。

另一邊,張百戶對秋夢期的印象,儼然已經從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轉眼已經變成了好兄弟講義氣,加上剛剛吃了這一頓,對她更是熱絡了。

兩人胡侃了一會兒,秋夢期見時機差不多了,醉醺醺道:“說實在的,那日看到張兄被罵得跟個狗一樣,小弟現在還內疚不已。”

隔壁的石千戶聽到這句話,夾菜的手頓了一下。

他有嗎,他什麼時候把張百戶罵得跟狗一樣嗎。

張百戶酒意已經見見上頭,一聽臉上就掛不住了,“我跟你說,我以前救過千戶大人,他那天罵我,雖說是愛之深責之切,但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著實讓我很沒麵子。”

石千戶頓時一臉不高興,他不喜歡這個張元武老是到處跑去跟彆人說他救過自己這回事,就算他救了,這些年幫他擦了那麼多次屁股,該還的也還了,如今還是逢人就說,真是沒完沒了。

秋夢期搖了搖頭,“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況且軍營裡當時那麼多人圍著,他居然一點麵子都不給你,這難道是對待恩公的樣子嗎,反正我替你不值。”

石千戶聽到秋夢期如此說話,有些不悅,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像挑撥離間?

這個小縣令到底怎麼回事,剛剛還誇其有度量,這才過了過久,就跟張百戶一起編排自己了。

聽著這兩人一唱一和吐槽著自己,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張百戶聽到秋夢期這麼說,便想到往日石千戶對自己的種種不耐煩,這會兒喝大了,再聯想到那日的情形,也變得憤憤不平起來。

“我看千戶大人怕是早就忘記了當初的救命之恩,我這個恩公啊,真替自己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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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也是救了他一條命,可石巍除了給我封個百戶,再給一百兩銀子之外就再無其他,若是換作彆的將軍,可不敢這麼對待自個兒的救命恩人。”

隔壁的石千戶忍不住微微發怒,這個張百戶居然膨脹至此,這些年他給他的何止這些,還有幫他收的那些爛攤子都不知道浪費了他多少人情和關係,卻不想他在背後居然這般編排自己,還有那個秋縣令是怎麼一回事,如同婦人一般愛嚼舌根子,趕著上來挑撥離間,真是豈有此理。

他按捺不住想要起身出去教育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兒,但還沒起身就被一旁的戴雄拉住了。

“且聽聽他想乾什麼。”戴雄這時候也覺察到了,他和石千戶在這喝酒碰到秋夢期二人並非巧合,自己那閨女胳膊肘往外拐,把老子給賣了,但到了這一步,也隻能先看看她意欲何為。

秋夢期道:“這些恩惠,換作我還真拿不出手。”

石千戶:???

張百戶聞言卻得意道:“不過有件事情,我還是占上風的,這事就算是到死石千戶都不會知道。”

石千戶聞言,整個人瞬間警覺了起來,坐直了身子。

秋夢期頓時內心狂喜,她今晚過來之前已經想好了辦法,先是找出背後教唆他的人,再挑撥石張的關係讓二人生出間隙,然而還沒開始執行第二項計劃,卻有了另外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