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重逢(1 / 2)

高不可攀 尋香蹤 6499 字 7個月前

白亮的氙氣燈照射下的房間如同白晝,觸目所及皆是黑、白、藍、灰色調,風格嚴肅而冷硬。這是一間實驗室,房間不小,中央是一個大型實驗操作台,四周靠牆擺了一圈辦公桌。除了中央實驗台的電腦還在運作,房間裡再也沒有彆的動靜。此刻牆上的銀色掛鐘時針和分針正好做了個“一”字形劈叉——清晨六點,還不到上班時間。

忽然,實驗台的監控電腦發出了“滴”聲,聲音不大,但在空曠的房間裡如一顆石子落在平靜的水麵上,驚起了不小的動靜。隨著這聲輕響,房間最裡端桌上趴著的人抬起了頭,頭上的黑色馬尾有一些鬆散,還有一縷從發箍裡滑了出來,白淨的右頰上還多了兩道被壓出的紅色印痕,黑眼圈都快趕上大熊貓了,但這些並不影響她容顏的清秀。她張嘴打了個大哈欠,伸手摸到眼鏡戴上,原本憔悴不堪的麵容一下子變得精神起來,仿佛眼鏡就是她的麵具。

她迅速起身朝身後的大電腦走去,屏幕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英文和數字,她的視線看向屏幕下方,片刻後綻放出了美麗的笑容,終於出實驗結果了!鏖戰了兩天兩夜,總算不負她的辛勞。她趕緊將數據記錄下來,存檔後下意識地就要重新輸入數據進行驗證,但是想到自己這四十八個小時隻睡了不到五個小時,這一驗證起碼又要十來個小時,決定讓自己休息一下。

她脫下身上的實驗服,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又想起了什麼,寫了張紙條放到鄰座趙一卓桌上,安排了實驗室裡另外幾個人的工作,這才關燈出門。

走廊裡打掃衛生的阿姨正躬身拖地,聽見關門聲響,抬頭打招呼:“柯老師,你又才忙完?”

“是啊。張阿姨你這麼早,辛苦了。我先回去了。”柯延回國剛兩個月,因為之前在美國的科研經曆,一回來就被安排為液氬探測器研究組的副組長,說是副組長,其實乾的跟組長的活兒差不多,因為組長劉逸安教授去美國進行長達半年的交流學習去了,現在組裡事務都是她在處理。二十九歲,對於一個前沿科研項目負責人來說確實年輕得過分,但是沒辦法,目前國內液氬暗物質探測技術幾乎還是空白,所裡隻有她接觸過這些,她是趕鴨子上架,當起了領頭羊,壓力有多大隻有她自己知道,總要做出點成績來才行。

張阿姨目送她離開,說:“柯老師你注意身體啊,彆把身體累垮了。”

“謝謝張阿姨,我這就回去休息了。”柯延擺擺手,順勢用手掩住了隨之而來的哈欠。

出了實驗樓,才發現晨曦微露,這個城市馬上就要蘇醒過來了。她從空曠的路上驅車回家,幸虧沒多遠,不然她肯定要打著瞌睡開車了。

小區門口那對賣煎餅果子的夫婦已經出攤了,柯延停下車,買了一套煎餅果子。推開家門,攪動了小小的一居室裡寂靜的塵埃,她踢掉鞋子,踩著冰涼的地板進屋,將早點放在茶幾上,提包和鑰匙扔在沙發上,將自己也扔進去,視線掃過茶幾上快要枯萎的花束,也沒有去換水的衝動,因為連抬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躺了幾分鐘,就在快睡著的時候,她拚命掙紮著坐起來,揉揉臉,強撐著吃完了早點,她怕睡過去這一天都不能進食了,然後澡也沒洗,和衣倒在床上睡了。

傍晚六點,終於緩過勁來的柯延被手機嗡嗡的震動聲吵醒來,她掀開一條眼縫,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是母親打過來的,接通,周嵐英女士埋怨的聲調在耳邊響了起來:“你怎麼才接電話,回了國比在國外還難找,我打了你一天電話,你就不能抽空回我個電話?周末都這麼忙?”聲音威嚴,嗓門還不小。

柯延打了個哈欠,人精神了點:“怎麼了,媽?我在睡覺,沒聽到。”

“大白天睡覺?是不是又連續熬夜加班了?”周嵐英對女兒了解相當透徹,如果不是熬不住,絕對不會大白天睡覺的。

“沒有,就是臨時調休。有事嗎,媽媽?”柯延放軟了語氣,不跟母親正麵硬碰。

周嵐英說:“沒事不能找你?誰跟我說一禮拜至少兩個電話的,這禮拜都快過完了,你一個電話都沒打回來過。”

“對不起,我最近實在是太忙了。”柯延心裡有些愧疚,以前在美國的時候,因為時差問題,總是沒時間好好跟父母溝通,令她留下了深深的遺憾,這次正好有機會回國,她咬咬牙,放棄了國外更好的研究條件回來了,想著離父母近點能多照顧點,結果好像還是沒怎麼改善。

周嵐英歎了口氣:“你要注意身體,彆跟你爸一樣把身體給累垮了。”

“我知道。媽,爸這幾天怎麼樣?”柯延說著坐了起來。

“還是老樣子,就是惦記你。要不你發個視頻回來?”周嵐英試探著問。

“好,等我一會兒。”柯延掛掉電話,看見手機屏幕上出現了多個未接電話,她點開一看,都是母親和好友欒萱打來的,沒有所裡的電話,她放下手機,迅速起來洗澡收拾,還化了個淡妝,使自己看起來氣色更好一點。二十分鐘後,她頂著濕發給家裡發了微信視頻,跟父母麵對麵聊上了。

柯父柯孟先是一名機械工程師,也是個典型的工作狂,一忙起來就晝夜不休,周嵐英常叨叨他們父女這點特彆像,她也最恨他們這點,因為柯孟先就是倒在工作崗位上的,腦溢血,現在整個人還癱著,喪失了語言功能,一切都得由她伺候,她常常說自己命苦。

柯延跟父親視頻的時候,都是她說,他聽,父親的意見靠眨眼搖頭來表達,激動時還止不住嚷嚷著表達,然而誰都聽不懂。柯延見母親用紙巾給父親擦嘴角的口水,忍不住扭過臉去,將眼中的澀意眨去。周嵐英說:“好了,今天和你爸就聊到這兒吧,陪媽說會兒話。”

柯延跟父親打了招呼,準備接受母親的訓導,她家是典型的嚴母慈父,父親工作忙,柯延從小就在母親的嚴厲管教下長大的,自然也了解母親的秉性,她一個動作一個眼神,柯延就知道母親心情的怎樣。

果不其然,周嵐英說:“你肯定還沒吃晚飯吧,一會兒掛了電話趕緊去吃,彆叫外賣,都是地溝油。”

“哦。”

周嵐英又說:“我今天遇到必凱媽媽了,必凱下個月要結婚了,對方是個美國女人,他媽媽還在跟我感歎。當初你們前後腳出國,我還以為你和他商量好的呢,誰知……”

柯延無奈地打斷母親:“媽,您怎麼又在說這個事了,不是早就跟您說過了嗎,我跟他就是朋友,沒彆的關係。”

“那你什麼時候能結婚?你們研究所應該有不少誌同道合的人,有合適的就找一個吧,彆挑三揀四的了,趕緊結婚,明年就三十了,再挑就沒人要了。”周嵐英抓緊機會提醒女兒,三十歲在她眼裡就是個可怕的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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