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室內,錢氏正在招呼著沈家婆媳,親自奉上茶果,又給三個孩子送上點心糖果。
沈照程和肖氏的長子沈旭今年滿九歲,已然是個小大人的樣兒了,見錢氏殷切體貼,他連忙帶著弟弟沈顯、堂弟沈星,行禮道:“多謝嬸嬸。”
錢氏見他雖小小年紀,舉止間卻有一股氣度,比一些大人還好些,心裡就愛了一分,溫聲讚道:“哥兒好知禮。”
肖氏臉上帶著驕傲,謙虛道:“他人小,就愛學些父親、叔叔的模樣,當不得什麼。”
錢氏自然不會當真,依舊一疊聲的稱讚,也沒忘了沈顯和沈星,誇沈顯活潑靈動,又誇沈星玉雪可愛……
所以當林新瑤帶著黛玉到來時,屋裡氣氛很是和樂,除沈夫人自成結界外,肖氏和毛氏俱是眉眼含笑,三個小男孩也或是羞紅臉,或是吃著茶果。
遠遠見到林新瑤,錢氏就鬆了口氣,連忙道:“妹妹來了,快進來。”又親自去門口迎她。
“解二嫂子。”林新瑤忙欠身喊人,這些日子,不少事情都是解炎夫婦幫著辦理的,她記在心裡,很是感激。
錢氏是見過黛玉的,見她一起過來,心裡暗自揣度一番,也是態度和善。
林新瑤進門就趕緊先去沈夫人麵前見禮,順帶介紹了一下黛玉。
沈夫人微微點頭,把她招來身邊,理了理她身上的孝衣,沉默片刻,問道:“昨夜睡得可好?”
林新瑤從沈夫人眼眸裡看見了一抹擔憂,立刻明白對方是怕自己過於悲傷,畢竟‘自己’之前還因為傷心而病過一回,今天又是喪禮正日,若是心靈脆弱一點,隻怕從昨夜就要開始哭了。
不由心裡一暖,道:“昨夜同妹妹一起歇息的,還算安穩。”
沈夫人眼神微緩,這才轉頭看向黛玉,也把她招來身邊,細細打量一番,道:“也是個好孩子。”就從手上取下一串蜜蠟珠子,“拿去玩吧。”
黛玉看了林新瑤一眼,見她點頭,這才上前雙手接過。
沈夫人把這一切看在眼裡,若有所思,卻不多言,隻看向毛氏,對林新瑤介紹道:“這是你二嫂子,娘家姓毛。”
林新瑤便上前見禮,毛氏是個有眼色的,從方才一係列動作,便推斷婆婆十分看重這位‘小姑子’,自然是溫溫柔柔、親切有禮的對待。
肖氏笑看一會兒,把兩個兒子叫到身邊,對著林新瑤道:“大些的九歲了,叫旭兒,小些的六歲,叫顯兒。”又讓沈旭和沈顯叫人。
毛氏也把自家兒子抱起來,“我們夫婦膝下隻此一子,名喚沈星,‘萬物之精,上為列星’的星,今年才三歲。”
又低下頭,柔聲道:“星兒,這位是姑姑,叫姑姑。”
三個孩子雖各有性格,卻顯然被教養的很好,都上前端正行禮,舉止尊重,尤其沈旭顯得有些機靈,對著黛玉也見了一禮,口稱‘姨’,沈顯、沈星也有樣學樣。
一旁早有丫鬟手捧托盤,見此情景,連忙端來表禮,各是新硯一方,鬆墨一盒,玉佩一塊,荷包一個。
林新瑤先前準備頗為充分,也給黛玉準備了一份,她與幾個孩子沒什麼關係,表禮需得簡薄些,隻有新書兩部,兩個如意樣式的金錁子罷了。
沈家幾個孩子都各自接過道謝。
林新瑤特意多看了一眼沈星,誠然對方長相最好看是一方麵,可也是因為對方的名字,‘沈星’,聽著就很省心。
閒敘了片刻,又有婆子來報:“榮國府大房的少奶奶來了。”
黛玉忙道:“姐姐,是璉二嫂子來了。”
林新瑤倒也不驚奇,黛玉在這兒,賈母又一向疼她,自然會多看重些,讓王熙鳳親自來一趟也在意料之中。
沈夫人聽了道:“你們去忙吧。”
林新瑤和黛玉就起身行禮,又拜托錢氏費心招待,這才相攜著出去。
等她走了,毛氏對沈夫人笑道:“妹妹好出眾的人品,難怪母親見了喜歡,便是我見了,心裡也是讚不完的,還有那位林二姑娘,身上也是一股書香氣度,叫人見了舒暢。”
沈夫人點了點頭,顯然是認同了。
肖氏則是暗自撇了撇嘴,很是看不慣毛氏張口閉口的文辭律句,覺得就是一股子酸文氣。
—
王熙鳳自入林府以來,倒是頗為留心,對這府裡的下人舉止往來、景致擺設都有兩分關注,以為憑借著唐家百年皇商的富貴,定是煊赫堂皇的,誰知倒是極具讀書人家的清雅,和尋常文官家裡並無二致,便有些失望。
流雨幫著趙嬤嬤處理了幾日事務,已經有了幾分眼力,看出王熙鳳是個厲害的,便沉穩又不失恭敬道:“請賈少奶奶稍坐片刻,奴婢已經使人去請了大姑娘和二姑娘過來。”又給倒茶、擺點心。
聽了她口中的稱呼,王熙鳳很是挑了挑眉,卻也沒問什麼,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