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暗湧(2 / 2)

石珪得了保證,那臉皮上笑開了花,連連向金副總捕頭保證一定按規矩辦好事,聽從金副總捕頭和許縣尉的安排雲雲。

等到金副總捕頭臉上有些不耐出現,石珪這才一臉的心滿意足向金副總捕頭告辭。

石珪走出縣衙,這才站直了身軀,臉上卸下去所有笑容,換成一臉的漠然。

石珪抬頭看了看日頭,離中午飯點還有點時間,於是石珪就慢悠悠的朝西門明誠酒樓走去。

石珪邊走邊暗自思忖,看來自己的推測還是比較靠譜,最近縣裡雖然烈火噴油,但縣衙裡麵的各方好像都沒有撈到更多好處,甚至都有些手緊。

剛才這金副總捕頭,在他進去見麵之前,隻怕是為錢在煩惱,所以聽到有賭場要來,哪怕甘願冒著與黃總捕頭一方鬨翻,也要染指賭場生意了。

這對石珪來說,也好也不好,好的地方是如果能幫李掌櫃談下這個賭場,石珪就有一筆豐厚的銀錢可以拿,不好的地方,就是很有可能又再次卷進衙門裡的鬥爭。

到底如何取舍?對如今的石珪來說,曾經最大的願望已經實現,妻兒的身體已經開始好轉。那對於今後的路要怎麼走?其實對現今的石珪來說是個很苦惱的問題。

對石珪來說,修仙,然後成為白衣少年一樣的仙人,這個曾經似乎可觸手可及的目標,經過這幾日的毫無進展的修煉來看,石珪自己覺得自己的所謂“直至”有,但也不可能太高,恐怕修仙到白衣少年那種境界也是很渺茫,也許窮儘自己一生也有難有所作為。

再看官場之路,其實經過這二十來年,石珪也想明白了,自己在官場上不夠心狠手辣,也缺乏決心意誌,大約也就是個混個溫飽的水平,自己年紀已經大了,向上一步也是千難萬難。

最後再看銀錢致富之路,石珪知道自己從小到大就是頑劣少年,吃不得早起貪黑的苦,也不會各種算計的,更學不來各種商業布局謀算,所以這條路,對石珪來說也是不適合的。

石珪靠著衙門權勢,費儘心機搞點銀錢,幾乎一半填在了妻兒的醫藥費上,另一半就是送進彆人腰包,買個平安。石珪也知道這種事情敗名聲,壞風骨,但那時也無法。但如今妻兒身體好轉,再這樣搜刮下去,怕是自己老爹也會在下麵罵自己吧?

石珪一時間的迷茫,其實也很正常,很多人在自己一直追求的目標實現之後,反而會陷入彷徨,一時間再也找不到人生的目標,而石珪這時就是這種狀態,他在沒有想明白自己下一步人生目標的時候,也隻能憑著自己的本能去做事。

所以即便石珪能看得清衙門裡各方的意圖,也能偽裝著與金副總捕頭等人親近,甚至還能利用幾方的矛盾,為自己謀些利益,但是,他卻看不清自己的未來之路,甚至為了所謂的豐厚報酬,在沒有任何支持的情況下,主動跳進了這些是非漩渦裡。

然而世事難料,正是石珪這樣一反二十年來的行事準則,冒冒然然的這樣魯莽行事,才會引來一樁又一樁的事,完全過上了,不同於過去平淡二十年的人生。

當然現在的石珪並沒有意識到這些,他現在滿腦子裡都在想著那筆豐厚的報酬,也許有這筆報酬就能填補家裡的虧空,況且石嶽也身體漸好,也是該存些錢給石嶽討個媳婦了。

當石珪走進明誠酒樓的時候,李掌櫃一臉欣喜的迎了上來,正準備開口詢問,就被石珪用眼神製止了,作為十來年的朋友,李掌櫃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

於是李掌櫃讓夥計開了一間雅間,又讓送了幾道酒菜,自己就陪著石珪飲酒聊天起來。

石珪也沒有吊李掌櫃的胃口,就把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講給了李掌櫃聽,當然在當中,也隱去不該說的東西,也誇大了自己的作用。

當李掌櫃聽到,金副總捕頭要到明誠酒樓與老兄弟聚會,高興的直拍腳,欣喜之餘還提起酒壺,敬了石珪幾杯。

石珪吃了幾杯酒,就借著兒子要人照顧的借口,起身就要離去,李掌櫃挽留不得,隻好讓人打包幾樣菜肴,再另切了半斤瘦熟牛肉,讓石珪帶回家。

石珪也沒有推脫,把東西一拎,搖搖晃晃的就回了家去。

……

翌日中午,平蒼縣城東南一個僻靜的小巷茶館裡,坐著十來號身著水火服的衙役,幾乎每個人都在咒罵著什麼。

石珪端著茶,靜靜的看著眼前這亂哄哄的場麵,他能理解這些跟他一樣的老捕頭的複雜心情。

事情源於今天上午,衙門裡新出的規定。

原來隨著平蒼縣日見繁華,這縣城裡的各種事情就多了起來,打架鬥毆隻能算平常事,偷盜、坑蒙拐騙都是家常便飯,最氣人的是,這夜裡也有打悶棍、搶東西等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原本這些升鬥小事,縣衙也懶得理會。

隻是,有那不開眼的,趁夜搶了縣令家的仆人,這可把縣令大人氣壞了,當夜就把許縣尉、黃總捕頭叫去罵了個狗血淋頭。

於是在縣令、縣尉、總捕頭等大人關注下,總捕房出了個新規定,要把縣衙裡的所有捕快、壯班編起來,輪流進行夜巡。

當消息一傳出,在捕快當中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原來捕快的值夜,也隻是在衙門總捕房裡睡一覺,而如今則是夜裡要去街麵上巡遊,這可要了親命,當即就有跳出來質疑的,隻是在許縣尉的威望之下,迅速敗下陣來。

最終,眾捕快在衙門給夜巡錢的誘惑,以及許縣尉的威壓下,還是接受了夜巡之事。

隻是一眾老捕頭心中鬱氣難散,也就約起夥來,在這小茶館裡咒罵泄氣。

石珪本想著,聯合一眾老捕頭一起,爭取在捕頭管轄區調整時,能保住自己的利益。但如今一看,這些人今天的表現,讓石珪難免有些失望,靠這些人去對抗許縣尉?隻怕許縣尉隻要一瞪眼,這些人就完全崩潰了吧?

好在,自己沒有一條路走到黑,也沒有跟許縣尉他們鬨翻,看來保住自己轄區的利益,還真隻能靠其他途徑了。

石珪暗自歎了一口氣,端起茶水又抿了一口,然後繼續看著這夥老捕頭們在發泄情緒。

……

夜晚如墨,月亮半隱在一片片雲朵中,隻灑下些許光亮,照在縣衙門前的廣場上幾支隊伍身上,

石珪站在縣衙大門口,看著跟自己一起夜巡的兩個捕快和兩個更夫,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怎麼沒想到第一班夜巡就輪到自己,自己也隻能感歎一聲倒黴。

作為這支夜巡小隊伍的臨時領隊,石珪還是強製自己振作起來。他扶了扶腰間的鐵尺,便讓兩個更夫去領了兩隻氣死風燈,自己伸手拿過一隻,便走在隊伍前頭,帶著眾人當先走向夜晚的平蒼縣。

而其餘幾支隊伍見狀,也領了氣死風燈,便按著巡夜路線消失在了黑暗裡。

石珪走在前麵,口中卻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其餘四人聊著天,很快就知道,那個看上去有些衝動的小個捕快姓苗,另一個瘦瘦高高的姓方,兩個更夫是縣裡服徭役的壯丁,一個姓楊,一個姓溫,都是本縣人。

以前的平蒼縣夜裡是冷冷清清的,而如今的平蒼縣的夜晚好生熱鬨,有夜裡營業酒肆,還有徹夜不眠的勾欄,還有大開四方門的賭場,還有街邊賣混沌、賣包子、賣茶水等等各種稀奇古怪的小攤子。

都快子夜了,街上還是人來人往,接踵摩肩,有喝醉酒的酒鬼,有尋花問柳的歡客,還有急匆匆期待扳本的賭徒,這繁華的景象讓幾個巡夜的人都驚呆了。

如果不是石珪等人穿了水火服,手扶鐵尺,腰跨鎖鏈,隻怕早有不安分的人找上門來了。

當這也架不住,有不開眼的來惹事,這不,石珪幾人麵前就出現了個攔路的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