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曄溫言細語囑托沈筠曦多注意身子,一條一條說著注意事項,沈筠曦含笑著一一應道。
沈筠曄說得口乾舌燥,飲了一口清茶,轉眸便見沈筠曦盯著他腿上綁的木板,勾唇笑著解釋:
“李院首在接骨正基方麵有奇術,揭榜前來的醫者看了都自歎不如,我這個右腿在歸家時沒有知覺,如今幾日竟漸漸有些反應。”
“那就好,那就好。”沈筠曦抬眸望著兄長,粲然一笑,杏瞳彎成淺淺的月牙。
沈筠曦眼眸潮熱,正想著怎麼不讓兄長看出,便聽一個小廝來傳信:
“姑娘,二皇子殿下來探望您。”
沈筠曦趁機抹了眼角的淚珠,同沈筠曄告彆:“哥哥,我改日再來看你。”
沈筠曄點頭,又同她叮嚀道:“我都好,曦曦照顧好自己。”
沈筠曦出了青竹苑,站在圓月門外,轉身回眸,看見沈筠曄正朝她淺笑。
沈筠曦揮了揮手,紅了眼角,卻眉角眼梢都帶著盈盈笑意,她翹著唇角,心中輕聲道:
真好,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
玉蘭苑,花廳。
蕭和澤有些愧疚得看著沈筠曦,朝她拱手致歉:“沈姑娘,昨日,對不起。”
沈筠曦避開蕭和澤的禮,輕輕搖了搖頭柔聲道:“不是二皇子殿下的錯,我自小身子不好,昨日一時氣血不足,倒是毀了殿下上巳遊玩的興致。”
她聲音又輕又軟,像三月的春風拂過湖麵,帶著暖意,也撩起淺淺漣漪。
蕭和澤知曉她是在安慰自己,看向沈筠曦的目光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光。
他垂眸,咽了咽喉結,想著昨日未儘的遺憾,思忖一瞬,啟唇問道:“沈姑娘可是不喜歡芍藥?”
不喜歡嗎?以前很喜歡。沈筠曦微微有些愣神。
她喜歡芍藥,芍藥花綽約多姿,又有著美好的花語,她上世為繡一束火紅的芍藥花用了三天三夜,還曾和蕭鈞煜商量為未出世的孩子小名取為“小芍”。
蕭和澤見沈筠曦怔怔不語,神色哀婉,小心翼翼喚了聲:“沈姑娘?”
沈筠曦忙回神,飛快抹了下眼角,衝蕭和澤頷首:“抱歉二皇子殿下,昨夜沒休息好,讓您見笑了。”
“無礙,是我昨日唐突了沈姑娘,今日又擾了沈姑娘休息。”蕭和澤眸裡的愧疚更深。
廣袖中,他手指捏住一朵溫涼的花,又悄悄將它隱在廣袖深處:
那是一朵芍藥花,昨日沒送出的禮,今日,他本想再送,卻不知沈筠曦果真不喜芍藥。
蕭和澤看著沈筠曦有些紅的眼角,抿了抿唇,又道了兩句,輕聲道彆。
……
沈府門口,兩輛華麗的馬車擦肩而過。
下了車,蕭鈞煜長身玉立車前,郎豔獨絕的俊顏皚如高山雪,清淡的目光不以為意瞥了一眼剛過去的馬車。
蕭鈞煜站在門前執了執椒圖銜環。
石伯從裡探出頭,見是蕭鈞煜,忙躬身行禮:“太子殿下。”
“孤想拜訪你家姑娘,還請勞煩老伯通傳。”蕭鈞煜眸色和緩,眸光閃過柔情,溫聲道。
石伯麵上的笑容一僵,飛快得掩住,躬身朝蕭鈞煜誠懇道:“太子殿下,太抱歉了,我家姑娘身子不適,不便見客。”
“沈姑娘身子還沒有好?”蕭鈞煜擔憂沈筠曦,一時沒反應過來,急聲問道。
石伯訕笑著不敢直視蕭鈞煜,點頭應是,躬身重複道:“是,我家姑娘身子不適,不便見客。”
這時,蕭鈞煜方反應過來。
他看了一眼低垂著頭的老伯,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又朝剛駛出東四大街的馬車瞥去,鑲金嵌玉,墨藍色的徽章,那是二皇子蕭和澤的馬車。
蕭鈞煜薄唇微微抿直,冷沉的鳳眸,神色幾轉。
前日淑妃同父皇求旨賜婚,昨日蕭和澤送沈筠曦芍藥花,今日蕭和澤又來探望沈筠曦,進了沈府的門,他卻被擋在門外。
“那孤改日再來拜訪沈姑娘,這份禮物還請老伯幫忙轉遞。”
蕭鈞煜從身後福明手中拿過一個方方正正的錦盒,雙手托著送至石伯麵前。
石伯不敢接,想了想,舔了舔唇,溫聲建議道:
“太子殿下對姑娘的心意,可下次見了姑娘一同表達,草民代傳,難免有誤傳錯傳之處。”
蕭鈞煜眉心猛得一蹙。
卻下一瞬,點了點頭。
今日他送的禮物,是他精心準備的禮物,他亦是想親自送給沈筠曦的禮物。
是一束新鮮的芍藥花。
昨日夢到上巳節,沈筠曦想讓自己送她一束芍藥花,即便是夢,蕭鈞煜卻是清晨一早便去景山園,巡了正座花園,挑了姿容最盛的幾朵芍藥花,又親自珍而重之綁成了一束。
蕭鈞煜看了眼玉蘭苑的方向,眸光晦澀,垂眸,又抬頭:“勞煩老伯再幫忙通傳一聲。”
“殿下莫為難草民。”石伯麵有難色。
蕭鈞煜低低歎了一聲,轉身離去。
“太子殿下,請您稍後。”石伯看著蕭鈞煜的背影突然出聲。
蕭鈞煜轉身,眸底微微一亮。
石伯從身後小七手裡接過一個錦盒,硬著頭皮迎上蕭鈞煜的目光,聲音恭敬守禮,雙手將錦盒托在額角:
“昨日殿下的禮物,還請殿下一並帶回。”
哪有送出的禮物,還收回的道理?
這是明晃晃的打臉。
福明覷見太子殿下一瞬鐵青的側顏,正想著怎麼開口調節兩句,便見那老伯雙手托著錦盒,直接將錦盒塞到了他的手中:
“勞煩了大人了。”
說罷,石伯又朝蕭鈞煜恭敬行禮,而後緩緩關上了沈府的大門。
“殿下?”福明抱著手裡燙手的錦盒,艱澀的開口。
蕭鈞煜下頜線在日光下淩厲異常,一對幽邃的眸色深不見底,脊背挺直如鬆,唇角拉成直直的弧線,蹙著眉心盯著眼前漆黑的大門。
一個門房縱是膽大包天也不敢對當朝太子殿下不敬,何況這個門房甚是老實忠厚。
那便是主人叮囑的。
定是沈筠曦叮囑的,她不願見他。
蕭鈞煜掌心托著手中寬大方正的錦盒,骨節分明的玉指繃直,手背青筋隱隱躍動,他掌心收緊,心臟連著十指倏得繃得生疼。
昨日,右手食指被沈筠曦咬開的齒痕又裂了傷口,鮮血順著指縫朝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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