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墨碎(捉蟲)(1 / 2)

天下首富身家嫡女沈筠曦看著端莊秀美,實則朝三暮四,不守婦道,未婚先孕,聽說有人撞見她與漢子苟合,就是那誰家不成器的庶子。

謠言傳的越來越不堪,越來越不堪入耳,等這話傳到東宮時,蕭鈞煜剛繪了一幅七夕夜賞花燈圖。

大盛七夕節時,玉帶河的兩側燈火通明,花市燈如晝,各式各樣的花燈眼花繚亂,栩栩如生的動物燈,形象逼真的花卉燈,玲瓏剔透的仙女燈,還有古樸大方的八角宮燈,美輪美奐,正是一年賞夜景的好時候。

上世,沈筠曦在東宮裡待的寂寞,纏了蕭鈞煜好久,終得蕭鈞煜首肯,陪她一同去看花燈。

玉帶河畔,沈筠曦手捧兔子花燈,巧笑嫣然,她踮著腳尖,突然在蕭鈞煜的臉側落下一吻:“太子殿下,我很開心。”

美得夢幻不真切的夜景中,沈筠曦身穿一襲茜色的廣袖流仙裙,夜風吹動她的裙擺飄揚,她姝色傾城迎風而立,宛若月中仙子,媚眼隨羞合,丹唇逐笑開。

她是那夜景中最璀璨的明星,帶著攝人心魄的力量,蕭鈞煜現在回憶起來,依舊心如擂鼓。

可是,此生再沒有了機會,沈筠曦不會再同他一起去看花燈,沈筠曦已經定親,他沒了資格。

蕭鈞煜癡癡端詳畫中眉眼盈盈的沈筠曦,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緩而慢,在沈筠曦臉頰的梨渦處輕輕得摩挲。

“此生,你若開心便好。”

蕭鈞煜心痛如絞,眼眸慢慢闔上,喉結艱難得上下滾動。

再也不會有一個人伸出纖纖玉指,撫摸他的喉結,環住他的頸項,美目流盼,用裹了蜜糖甜耳朵的嗓音,笑意盈盈地朝他撒嬌,衝他道:“太子殿下,你的聲音真好聽。”

心臟陣陣痛楚,坦然承認前世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沈筠曦不再愛他,且他對沈雲熙的愛慕從此之後不能訴諸於口,比抽筋扒骨還痛。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蕭鈞煜又俯瞰沈筠曦的畫像,目光深沉而繾綣,堅定而克製,他自虐般目不轉睛凝視沈筠曦剪水明眸中愛意和笑意。

半響,蕭鈞煜手握成拳,閉上眼睛,晶瑩飛快地掠過,長睫極速得顫抖。

突然響起敲門聲,蕭鈞煜掀開眼簾,鳳眸清冷得若三九天的寒池,淡聲道:“進。”

福明推門進來,跪在地上窺了一眼清冷宛若雲中月的太子殿下,垂下頭小聲稟報:

“太子殿下,坊間謠傳沈姑娘未婚先孕,還傳沈姑娘……”福明不敢抬頭沉聲將謠言稟報。

“他們竟然敢!”蕭鈞煜一字一頓道。

聲音低沉而威嚴,讓人不寒而栗,福明頭垂得更深了。

蕭鈞煜怒不可遏:上世,有人設計沈筠曦身敗名裂,他雖第一時間壓下來謠言,卻沈筠曦自此之後不愛參加京都城花宴等人多的場合。

一想到沈筠曦明明難過卻強顏歡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蕭鈞煜眼眸發熱,尤其他還竟然誤會孩子不是他的。

真是愚昧!

蕭鈞煜手邊的姚墨被掃過從案頭掉了下來。

沈筠曦送至東宮,被蕭鈞煜接納的的第一件禮物,姚河石墨,在地上滾了一圈,“哢”一聲清脆的聲音。

墨台先是一個裂痕,而後在蕭鈞煜的眼前,眼睜睜四分五裂。

“太子殿下,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禮物,你可要收好了。你要是摔碎了,我可再也不搭理你了。”沈筠曦上世常湊在他跟前美目流盼嗔道。

蕭鈞煜睨了福明,又瞥了一眼破碎的硯台,氣血攻心,直接嘔出來一大口鮮血。

“傳太醫,快傳太醫。”

福明看著地上的一灘殷紅的血,見蕭鈞煜麵無人色大聲叫道。

蕭鈞煜抬手製止,他從袖中拿出一方帕子,毫不在意拭去唇邊的鮮血,除了唇角緊抿,麵色如常。

“福明你派人封了謠言。”

“查出始作俑者,午門外扒舌以儆效尤。”

福明猛得抬眸,有些不敢置信,太子殿下素來平淡如水,處世溫和,這拔舌的酷刑,他還是第一次見太子殿下下達,還麵無表情。

殊不知,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蕭鈞煜一身雪白色常服站在的紅檀木太師椅旁,深沉濃重的色彩顯得他病弱慘白的俊容愈發冷若冰霜,周身凜然環繞著怒氣。

“傳播謠言者,同罪。”蕭鈞煜擲地有聲。

他抬手,讓福明傾身過來,在福明耳邊壓低聲音叮囑幾句。

福明神情一凜,立直身子朝蕭鈞煜沉聲道:“奴才這就著人去辦。”

福明走了,書房裡空蕩蕩無人,蕭鈞煜蹲下身子,輕輕撿起了地上破碎的硯台。

漆黑的墨水染黑了蕭鈞煜玉白的手指,蕭鈞煜毫不在意,他珍而重之,將碎片一塊又一塊撿起,放在桌案上拚湊。

可怎麼都無法拚湊成功。

就如同他與沈筠曦,本以為牢牢不破的情義裂痕大到無法修補。

蕭鈞煜悲痛欲絕,捏著硯台的一角突然低低悶咳起來,硯台碎片割破了他的掌心,指縫裡流出殷紅的鮮血,他卻依舊緊緊握住硯台,不舍得鬆開。

……

孫府中。

孫霞薇靠在床榻上,捂著嘴巴,一聲又一聲低低得咳嗽。

柳氏進來,見她彎腰咳得喘不過來,擰著眉頭嫌棄道:“咳嗽的時候用帕子捂著,彆又弄臟了被子。”

“這死樣子,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柳氏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她端著水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餘光瞥了一眼又在咳血的孫霞薇,小聲嘟囔了一句。

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柳氏年輕時就不是什麼的賢良淑德之人,她自己攀附孫常戎做妾,進了府,纖腰如柳勾得孫常戎日日流連她的小院,氣得孫夫人咬牙切齒。

以前有孫常戎在,柳氏吃穿用度一概不愁,雖是小妾,也活得滋潤,她有個庶子傍身,半老徐娘也勾得孫常戎隔三差五去她院裡。

如今卻因為孫霞薇,她被孫夫人尋了多個理由磨搓,和孫霞薇一同擠在傭人的房間裡,連這擦桌子的活計都得她自己乾,還要她是伺候病秧子孫霞薇。

柳氏自然是不願意,心中滿是怨氣,連看孫霞薇都帶了三分不耐煩。

孫霞薇一口氣喘不上來,咳得撕心裂肺。

她枯瘦若枯枝的手,青褐色纖細的血管鼓起,一手緊緊抓著被子,一手捂著自己的心臟,一口一口的嗆咳,臉憋得通紅,倏地又變得煞白。

她怎麼能死?

她現在怎麼能甘心死去,她還這麼年輕,她才16歲,餘生還很長,她熬過了要人命的八十大板,在暴雨中拖著腹中胎兒早產的血水,一步一瘸回來。

她的這條命,這口氣,是她自己掙的,她怎麼能死去,孫霞薇不甘心!

她不甘心自己活著這般淒慘,不該如此!

近來午夜驚醒,孫霞薇心中沉甸甸,她覺得自己應該風風光光,該變得金尊玉貴,該孫常戎孫夫人等所有人伏在她腳下行禮,不該過得如此淒慘。

這種感覺來得莫名其妙,又如此真實,孫霞薇有些魔怔,尤其不能聽得沈筠曦的好,就仿佛是沈筠曦是克她的。

她的一切的不幸都來自於沈筠曦。

是沈筠曦那狐媚子勾了太子殿下的魂魄,隆福寺裡太子殿下對她甚是尊重,她是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太子殿下許諾了要將她娶為太子妃,都是沈筠曦不要臉勾引了太子殿下。

孫霞薇青脈隱顯的手背和青紫交錯的麵頰青筋暴起。

一口氣提不上來,她梗著脖子,急得麵紅耳赤,另一手朝柳氏的方向胡亂得抓著,似乎在求救。

柳氏坐在在珠簾外,漫不經心捧著茶碗小口小口飲著茶,扭頭碎了一聲:“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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