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不曾想皇上一句話,慎刑司的人,德妃的人,便都來了靜安宮,比她還快。
想著自己臉上還帶著血汙,淑妃窘迫得麵紅耳赤,她扭身,抬起袖子反複擦拭自己的鼻梁。
那嬤嬤看淑妃沒有看她,帶著希冀的眼眸慢慢暗下去,隻餘下渾濁泛黃的眼瞳,死死盯著淑妃。
“淑妃,皇上讓本宮代掌六宮,還勞你將鳳印交給本宮。”
淑妃擦拭的手僵在鼻子上,麵上的紅漲頃刻退得乾乾淨淨,麵色煞白煞白。
“淑妃難道想抗旨不遵?”
此起披伏的棍杖聲,間雜悶痛齒縫泄出的哼痛,還有暫未被行刑之人的哭訴聲,景安宮裡算是鬼哭狼嚎,淑妃卻隻聽見了德妃輕緩的腳步聲。
德妃的步子很輕,很端莊,落步時發髻的珠釵紋絲不動,淑妃卻覺得德妃每一步都踩在了她的心臟上。
淑妃脊背生寒,她咽了咽唾液,滿嘴裡的腥甜,她聲音嘶啞,幾不可聞。
“本宮這就給你取。”
嗬。空氣中不知是誰輕笑一聲。
淑妃低垂著頭,脖子騰得一下紅漲,麵頰連著脖子火辣辣得,淑妃攥緊手心,脊背繃成一張弓,貝齒死死咬住唇角,眼底閃過一抹殷紅。
……
春和景明,暖風徐徐,盈盈綠草地上奔跑者笑容洋溢的少年少女,蔚藍的天空中繽紛絢麗的風箏迎風飛揚。
沈筠曦拉著手中的絲線,仰頭看著空中五彩的鳶尾,兩頰梨渦淺淺。
“晴川哥哥做得風箏在風中飛起來果真好看。”
她明眸皓齒,一回眸,剪水明瞳中似是蘊藏著整個璀璨的銀河,靡顏膩理的雪腮梨渦甜且嬌俏,當真回眸一笑百媚生。
顧晴川咽了咽喉結,隻覺心臟怦怦怦跳個不停,心跳的聲音震得耳膜嗡鳴。
“筠曦妹妹喜歡就好。”顧晴川攥了攥手心,壓抑著劇烈不規則的心跳,小聲道。
沈筠曦沒有察覺,她轉頭將手中的絲線又放得遠一些,看著鳶尾風箏朝天空高高的飛翔,脆生生回道:
“當然喜歡。”
顧晴川恢複了心跳,他湊到沈筠曦身旁,抬手在沈筠曦手上輕輕扯了扯絲線,想要跌落的風箏再次扶搖直上。
“晴川哥哥果真厲害。”沈筠曦眸光燦亮,亮晶晶凝睇顧晴川。
顧晴川耳朵微紅,含情脈脈注視沈筠曦:“沈筠曦妹妹,以後每年我們都一起放風箏。”
如同三年前的每一年一樣。
沈筠曦被他情意綿綿的眼神看得有些害羞,兩頰漾出一抹緋暈,不看顧晴川,輕輕點了點頭。
顧晴川得了承諾,心花怒放,他眉開眼笑,又情不自禁深情繾綣的凝視沈筠曦。
沈筠曦霞飛雙頰,她抬目嗔了眼顧晴川。
“晴川哥哥,快放風箏。”
眼波橫斜,美目流盼。
顧晴川笑逐顏開,抬手又在沈筠曦手上牽了牽絲線,沈筠曦看著剛在自己手裡不飛的風箏越飛越高,扭頭讚賞顧晴川。
在草地的不遠處,一座矗立的二層小樓上,蕭鈞煜臨窗而立,目光凝在那樂樂陶陶的沈筠曦和顧晴川。
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顧晴川半攬著沈筠曦,兩人共牽一根絲線,肩頭相交,言笑晏晏。
“咳,咳咳!”
心中絞痛,氣血上湧,蕭鈞煜又開始撕心裂肺得咳。
福明看著蕭鈞煜麵色一點一點慘白,薄唇沒了一絲血色,目光卻舍不得離開沈筠曦,福明眼睛登時濕潤。
“太子殿下,您何必自虐。”
蕭鈞煜知曉沈筠曦不想見他,便不出麵,可在這看沈筠曦同顧二公子目挑心悅,豈不是虐心?
蕭鈞煜沒說話,目光依舊隨著遠處草地上的二人奔跑。
福明歎了口氣,偷偷抹了塗淚珠,知道勸不住蕭鈞煜。
突然,蕭鈞煜眉頭一蹙,眉睫閃了一閃,怔了一瞬,背在身後的雙手伸到前方,從袖中拿出了一隻風箏。
“你去將隻風箏給沈姑娘送過去。”
福明伸頭看了一眼,原是沈筠曦手中的風箏飛得抬高,絲線繃不住,斷了線,遙在空際的鸞鳥風箏朝著天邊越飛越遠。
沈筠曦似乎有些傷心,同顧晴川一同去追。
但那風箏剛才飛得極高,約莫是不可能尋回的。
“是,太子殿下放心,奴才這就去。”
福明接了蕭鈞煜手中的五彩鳳凰風箏,神色嚴肅,恭聲道。
這是一隻奢華繁複的五彩鳳凰,通身漆金繪彩,長長的尾翼流光溢彩,甚是奢華,張揚,和蕭鈞煜清冷孤傲、端方守禮的性子無一絲相合。
倒是和沈筠曦周身的氣質意外相合,奢華而富靈秀之美,美得張揚,卻讓人移不開眼。
蕭鈞煜眸色一愣,眼中閃過自嘲,胸腔微震,喚住了福明:
“你將風箏交給樓下的小二,你不要去。”
福明愣了一瞬,反應過來。
太子殿下是怕沈筠曦認出他是太子殿下的人,不肯收這風箏。
福明抿了抿唇,偷偷窺視蕭鈞煜英俊而落寞的麵容,眼裡閃過心疼。
這隻風箏由蕭鈞煜親自繪圖、上色、作骨、粘和,折騰了三個多時辰。
蕭鈞煜身為太子殿下,自幼金尊玉貴,從未做過風箏,削製風箏竹骨時手指被刺了好幾處傷痕,殷紅的血珠滲出,太子殿下眼睛眨眼未眨,卻忙用帕子拭去竹骨上的血珠。
太子殿下用帕子仔仔細細擦拭竹骨,手上的血珠沒有理會。
福明想幫做風箏,卻被蕭鈞煜拒絕。
但凡有一點汙跡、瑕疵,蕭鈞煜便會廢棄重新做。
就是這樣珍之若重作出的精致風箏,太子殿下怕沈姑娘見了他不開心,不親手贈給沈筠曦,也不敢讓他一個被沈姑娘見過的下人出麵相送。
太子殿下何曾如此卑微。
福明眼睛潮熱,卻頷首,啞著嗓音應道:“是,奴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