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住腳步,可這條筆直的甬道,是去景安宮的必行之路,沈筠曦翹密的眉睫撲閃一下,深吸一口吸,麵無表情繼續往前走。
蕭鈞煜佇立在甬道的儘頭,注視沈筠曦一步一步走進。
沈筠曦的步子輕緩,發髻的紅珊瑚流蘇珠釵微不可查的顫動,曳地的裙擺遮住了繡鞋,娉婷嫋嫋。
蕭鈞煜卻覺得那看不見的繡鞋一步一步踩在他的心臟。
沈筠曦向他走來,蕭鈞煜心臟怦然而動,深不見底的鳳眸驀得柔情似水,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喉結。
“太子殿下。”沈筠曦淡淡喚了聲,盈盈福禮。
沈筠曦垂著眼,沒有看蕭鈞煜,她規規矩矩行禮等了一會,沒聽見蕭鈞煜說話,眉心蹙了下,淡聲道:
“太子殿下,恕民女有事先行告退。”
蕭鈞煜本貪婪得凝視沈筠曦,沈筠曦從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低垂著眼簾,他也隻能看見沈筠曦光潔細膩的額頭。
聽沈筠曦疏淡的聲音,蕭鈞煜驀然回神。
在沈筠曦擦肩而過時,蕭鈞煜牽住了沈筠曦的手:“今日不要去淑妃宮中。”
手腕驀得一溫。
沈筠曦一個激靈,她退了半步,甩開蕭鈞煜的手,忙擰眉用帕子擦了擦手腕。
“對不起,孤……習慣了。”
蕭鈞煜啞聲道。
日思夜想,擁有前世數百個日夜的記憶,牽住沈筠曦的手,早已融入血液的習慣。
沈筠曦又退了半步,和蕭鈞煜隔開了兩步,她方抬眸睇了眼蕭鈞煜,鎖著眉心嗔道:
“太子殿下,民女與淑妃有約。”
沈筠曦瞥了眼被福明攔住的甬道,兩彎姣好的罥煙眉彎曲攏在眉心,翦水明眸裡漾著一層不愉。
蕭鈞煜自然知曉淑妃約了沈筠曦,他看著沈筠曦堅定的眸子,抿了抿唇,看了眼退在沈筠曦身後數步的丫鬟,長睫垂了垂。
蕭鈞煜步子朝前一大步,俯身靠近沈筠曦。
清雅的鬆竹香拂麵而來,溫熱的氣息拂在耳側,耳畔肌膚登時顫栗,又酥又麻,像一隻輕柔的羽毛翼翼小心撩在耳側。
沈筠曦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眼裡閃過懊惱,抬手去推蕭鈞煜,冷聲道:“太子殿下自重。”
“淑妃是前世主謀。”
耳畔同時響起蕭鈞煜玉石相激的悅耳聲線。
沈筠曦神情一怔,纖指滯留在蕭鈞煜的胸前,櫻唇因為驚嚇而沒有合攏,微微嘟起,凝視蕭鈞煜。
沈筠曦曾想過無數次上世的凶手和主謀。
她知道前世定不是蕭鈞煜害了她,可是她所有的委屈和悲慘定都離不開蕭鈞煜,所以她怨蕭鈞煜,恨蕭鈞煜,不想搭理蕭鈞煜。
真正的主謀,沈筠曦猜想過許是孫霞薇,又覺得她還未正式嫁入東宮,應沒有那麼大的能耐,心裡千回百轉,可卻不敢猜測是淑妃。
她的母親曾救過懷著孕的淑妃。
救命之恩,淑妃整日裡掛在嘴裡,平日裡待她也親和,沈筠曦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見沈筠曦怔忪,蕭鈞煜心疼,心口處軟軟的指尖他留戀,卻規矩得退了半步,溫聲道:
“你先去東宮,今日景安宮有事發生。”
沈筠曦回神,手指緊緊握成拳,拳麵有些發顫,她眼裡盈了一層水霧,仰頭吸了吸鼻翼:
“謝太子殿下美意,我回沈府。”
“你既來了皇宮,徑自回去總落人口舌。”
沈筠曦水泠泠的眸子凝視蕭鈞煜,突得心口微顫,唇齒溢出輕笑一聲。
“去太子殿下的東宮,亦會落人口舌。”
望著沈筠曦麵上的譏諷,蕭鈞煜心口悶疼,心痛如割。
是他的錯,沒有及時認清自己的心意,使得沈筠曦軟磨硬泡纏著他方才進了東宮,讓人指指點點。
蕭鈞煜眉心突得一跳,他以拳抵唇,麵上安之若素,隻有圓潤的喉結緩慢上下滾動一下。
頃刻,蕭鈞煜啟唇:“對不起。”
聲音低磁,隻帶了些許嘶啞。
福明咬唇,眼裡濕潤,他知道太子殿下定是又要咳嗽,卻生生咽了下去。
胸腔裡嗆出的氣和血,生生壓下去,該是多疼。
福明不敢想,鼻子微酸,瞥了眼沈筠曦清冷疏淡的眉眼,又窺視太子殿下深情克製的側顏,偷偷吸了吸鼻子。
“這話太子殿下不必再說。”
沈筠曦最不愛聽這話,聽得耳朵生繭子了。
那時是她自己犯傻,一根筋,怨不了蕭鈞煜,可她亦是不願意在聽這話,一次一次提醒自己以前的愚蠢。
見沈筠曦蹙眉,蕭鈞煜握住手心,他抿住唇,手背青筋鼓起,喉結又緩而慢上下滾動。
一陣涼風,牆頭的梨花迎風飄落,飄飄蕩蕩,落在了沈筠曦的腳麵。
沈筠曦有些失神得盯著地麵奶白色晶瑩剔透的梨花瓣,濃翹纖長如蝶翼的眉睫輕輕撲顫。
心裡閃過一抹恍惚:梨花已經開始落了。
“淑妃今日設了局,孤怕你不安全。”
蕭鈞煜特意等在這裡,是怕淑妃狗急跳牆,傷害沈筠曦。
且蕭鈞煜,今日也設了局,他要把前世淑妃欠沈筠曦與他的,一筆一筆討回來。
沈筠曦聞言,水眸沉了下來,抬眸凝睇蕭鈞煜,半響,點了點頭:“打擾太子殿下了。”
“沒有打擾。”
他求之不得。
蕭鈞煜唇角慢慢綻開一抹極淺淡的弧度,鳳眸溫柔似水。
沈筠曦卻蹙眉避開了蕭鈞煜的目光,垂眸不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