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曦已雙手接下聖旨。
宣旨太監目光鎖住沈父與沈筠曄,沈筠曦朝他們搖了搖頭。
沈父與沈筠曄眼眸含淚,闔上雙目,躬身朝宣旨太監謝恩:“謝皇上隆恩。”
宣旨太監直到此時,心裡方長長舒了一口氣,脊背終於慢慢直起,唇角掛著親和的笑容,去扶沈父。
“沈公、沈姑娘、沈公子快起。”
這一直身,宣旨太監目光越過跪著的沈府眾人,看到了扶著圓月門麵無血色的蕭鈞煜。
蕭鈞煜目光定定看著此處,不知看了多久。
宣旨太監心一顫,心中惴惴不安,反思剛才自己的一行一舉是否得體,忙又躬下身,躬身行禮:
“太子殿下。”
蕭鈞煜麵色慘白,卻脊背挺直,列鬆如翠,他目光如炬,眼裡如燃燒著一把火,更襯得他白玉的麵容姿容勝雪。
他凝望沈筠曦,眸色深而沉,看一眼,讓人忍不住沉溺。
宣旨太監福至心靈,使了個眼色,讓宮人遣走了院中沈府的下人,見沈父與沈筠曄仍站在原地,宣旨太監笑盈盈推著沈父與沈筠曄朝外走。
院中一下子,隻剩沈筠曦與蕭鈞煜兩人。
隔著滿園的春光,兩人遙遙對望。
蕭鈞煜突然動了,他快若流星,猛得擁住了沈筠曦。
“曦曦,孤亦心悅你。”
沈筠曦被擁住,熾燙的體溫貼著她的心臟,她眉心微微蹙起,抬眸睇了一眼蕭鈞煜,擰眉道:“我——”
“孤知,曦曦是迫不得已。”
蕭鈞煜在沈筠曦剛啟唇便接道,他幽邃如墨的目光凝視沈筠曦,望著沈筠曦微紅的眼尾,心裡揪痛。
“孤知曦曦是大局為重。”
蕭鈞煜鼻子微酸,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注視沈筠曦,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曦曦,請你信孤,此生孤定會護你周全,護沈家繁榮昌盛。”
蕭鈞煜手指輕輕撫上沈筠曦的暈著緋色的眼尾,指腹珍而重之為沈筠曦拭去未落的淚珠,他目光堅定而嚴肅:
“日後,定不讓曦曦為難。”
蕭鈞煜正生著高熱,他指腹溫度較常人高很多,落在沈筠曦的麵頰,燙得沈筠曦心尖一跳。
蕭鈞煜的目光專注,自上而下俯視沈筠曦,眼中深情繾綣,映出沈筠曦的一顰一蹙。
沈筠曦眉睫如蝶翼撲顫,扭開了眼睛。
院中草木葳蕤,玉蘭、芍藥、月季花和玫瑰花搖曳生姿。
一場春雨一場暖,前兩日的一場雨,京都城正式進入了夏日,暖風撲在沈筠曦麵上,芳香氤氳。
“曦曦,請你信孤,此生,孤若負你,天打五雷轟頂。”
蕭鈞煜低啞而深情的聲音響在耳畔。
草木在生長,一切都在向好,沈筠曦纖密濃翹的眉睫止不住又撲顫一下,她握住了手心,慢慢轉眸,睇向蕭鈞煜,微不可察點了點頭。
“嗯。”幾不可聞的柔聲。
蕭鈞煜目不轉睛凝視沈筠曦,沒有錯過沈筠曦這細微的動作。
“曦曦,謝謝你。”
蕭鈞煜猛得攬住沈筠曦,在沈筠曦的額心蜻蜓點水落下一吻。
溫熱落下,沈筠曦身子情不自禁一僵,她想扭身避開,卻隨即一滴帶著熱度的淚珠落下,正正滴在沈筠曦的眉心。
沈筠曦抬眸,與蕭鈞煜的目光四目相對。
太子殿下終於墜落凡塵,他眼底微紅,眼眶盈滿淚水,含情目目凝視沈筠曦,眸中的情意深不見底,終於不再是遙不可及的皎皎若雲間月。
沈筠曦垂著的指尖不由得顫動,忙垂下了眼簾。
麵頰上的目光灼燙。
良久,沈筠曦抿了抿唇,仰頭迎上蕭鈞煜的目光,她慢慢伸出手指,環住了蕭鈞煜的脊背,啟唇,輕柔而清晰得道一聲。
“好。”
蕭鈞煜怔楞一瞬,霎時,漆黑的鳳眸熠熠生輝,如漫天繁星墜落,緊緊擁住沈筠曦。
再次,換作蕭鈞煜做了上一世沈筠曦愛做的動作。
蕭鈞煜將額頭放在沈筠曦的肩頭,兩人如鴛鴦一般,交頸相擁。
周身被蕭鈞煜擁住的時候,沈筠曦夏日裡依舊冰涼的四肢,終於,似乎,有了那麼一些暖意。
心臟怦然跳動,卻不是一個聲音。
兩個緊貼的心臟,怦怦怦一起跳動,從最開始的心律不齊,到慢慢的兩個心臟和著同一個頻率躍動。
沈筠曦似蹙非蹙的罥煙眉慢慢舒展開。
她想再嘗試一次。沈筠曦心道。
沈筠曦將下巴慢慢歪在蕭鈞煜的肩頭,望著院內翠□□滴、姹紫嫣紅的景色,唇角緩慢揚起一抹弧度。
掌心一熱,是蕭鈞煜的手指探來,沈筠曦沒有躲。
兩人十指相握。
鳥語花香,歲月靜好,此時無聲勝有聲。
陡然,沈筠曦肩頭一重,她一側眸,見蕭鈞煜闔上了雙目,她抬手在蕭鈞煜額頭試探了下,滾燙的溫度如同燒紅的木炭。
“來人!太子殿下暈倒了!”
……
客房。
李院首放下蕭鈞煜的手腕,瞟了眼蕭鈞煜,朝坐在塌前繡凳上的沈筠曦有些抱怨道:
“方才太子殿下剛醒,聽說前院來了宣旨太監,藥也沒喝,就奔出去了,真是不拿自己的命當命。”
沈筠曦沒做聲,唇角卻不由自主抿著。
李院首並不多呆,收拾好東西,行禮告辭。
沈筠曦想跟李院首一同離開,可站起身,步子一滯,她停住了,垂眸看著自己的手。
她的左手依舊被蕭鈞煜牽著,即便是蕭鈞煜昏迷,依舊沒有鬆開。
沈筠曦垂著眉睫看著被蕭鈞煜牽著的手,拉了拉,不能被鬆開,她用了一分力氣,蕭鈞煜眉宇驀得皺起,低低囈語:
“曦曦!”
聲音帶著倉皇無措,又情意綿綿,讓人落淚。
沈筠曦低低歎了一聲。
她複又坐在繡凳上,端看蕭鈞煜,目光從蕭鈞煜的隆起的眉心,麵頰因為高熱而自裡而外暈著一分酡紅,菱唇因乾燥而微微鼓皮。
目光再往下,落在蕭鈞煜的心臟處,沈筠曦眉心蹙得更緊。
方才李院首為蕭鈞煜處理傷口時,沈筠曦扭開了視線,卻看到了瓷盆中拆下的紗布。
紗布沉甸甸,浸透殷紅,被李院首仍在瓷盆時,微微濺起了一絲血珠。
胸口到底多重的傷,才會這麼多血,沈筠曦咬住櫻唇,不敢想。
細微的腳步聲讓沈筠曦回神,回眸去看,福明端了一碗藥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