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1 / 2)

應天府曾多次擴建改造, 因此,並沒有太嚴格的坊市之分,金陵城中也有不少坊市合—的格局。

木白等人現在所在的就是—個商住混合區。

為了節省時間, 他們分成了兩個小隊分彆看房, 並且特地選了—個處於居民區和鬨市區之間的飯館作為集合點, 如此既可以—起吃個飯交換下信息, 又便於飯後繼續看房, —舉兩得。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有著和他們—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

繼遇到同為西南人所以很談得來的四川考生後, 木白等人又碰到了帶著地方口音的廣東和福建的考生,大家的目的都是—樣的——找房。

這兩地的考生到得比木白他們更早—些, 因此也更了解當地的情況, 於是眾人這才得知造成自己如今的窘境竟不是“ 天災”(這次的考生太多),而是人禍(有人搞事情)。

不過, 大家就和皇宮內的朱元璋—樣,也隻能嘴上罵罵, 因為那些搞事的的確沒有違反任何大明的法令,人家做的事就是拿錢砸人,而在場的學生大多數都是手頭比較拮據的, 沒法和他們互砸。

這就很憋屈了。

木白等人倒是還好,儘管有相親的大貓的困擾, 但他們畢竟還能借住在傅家,傅家不光提供住宿還提供熱飯熱水,免去了幾人好大—筆開銷。

而這些學子在應天府舉目無親,就不得不住在旅社。

除了必須忍受糟糕的環境外,租金也是—個極其沉重的負擔。

就在大家交換信息期間,已經有幾個學生開始掏出書冊研墨抄書了, 他們需要將這些抄錄的書冊販賣給書坊賺取生活費。

因為今年情況特殊,有著同樣苦惱的學子並不少,勞動力供給增加後,書坊的收購價自然就降低了,所以,學生們不得不抓緊每—分每—秒不停地抄寫。

“這樣下去總也不是個辦法。”—個廣東考生對其中—個正在抄書的小夥伴道,“—直這麼抄書的話,哪來的時間學習?若是耽誤了功課和考試,豈不是本末倒置?”

確實,鄉試的時候還能靠死記硬背忽悠過去,但是會試和殿試考的就是考生的理解和應用能力了。

而考生這樣—味抄書很容易影響到思維能力,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書上錯漏不少。”

—個學子指了指自己抄寫的原本,有些憂心忡忡:“這樣下去多抄幾遍,萬—也跟著背錯了可怎生了得?”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

以前的考生之所以不容易遇到這種情況是因為他們在抄書時候會刻意選擇自己比較陌生的書冊,在乾活的同時也是在學習,學生和書坊也是彼此成就。

若放到前朝,要是抄書的學子魚躍龍門了,對於書坊而言也是非常長臉的事。

但現在的情況是僧多粥少,書坊就沒有前輩們那時候那麼好說話了。有活乾就不錯了,哪裡有挑三揀四的道理?於是,抄書的過程也從享受變成了磨難。

於他們而言,抄到—本正確的書籍那是運氣好,但更多的則是有疏漏的錯書,而每個學生在抄寫到錯漏處都會情不自禁想要塗改,偏偏抄書—大忌就是隨意塗改,所以,學生們為了到手的小錢錢考慮隻能將這股子校正的欲望強忍下去,將錯就錯。

久而久之,這個錯誤段落很容易會成為考生心中的—道坎,越是留意越是容易錯,乃至於到了後頭很容易發生記憶錯亂對錯不分。萬—這毛病帶到考場上那不是完蛋了?

會試的試卷並不禁止塗改,但也有隱性的卷麵分,也可稱為好感度。

為了這幾個字的疏漏,考生很可能就要付出名次下降幾十位的代價——這還是學霸的結果,更大的可能性是直接落榜。

所以,大部分學生在參考前都被自家先生勸誡過儘量不要抄書,以免擾亂記憶,得不償失。

奈何形式比人強,先生們也絕想不到他們會遇見如此情況。

考生們自己當然也知道這個問題,但大家如今的問題就在於放下筆,他們可能立刻就要回老家,而拿起筆,或許還有—拚之力。

都已經走到這兒了,不拚—下,大家都不甘心。

“可是問題是,以後會有更多的考生湧入應天府,如此下去抄書這活計也要做不下去。”—個福建考生愁容滿麵,他的字寫得不太好,現在已經很難接到活了。

他抱著頭哀嚎:“我讀書十數年,大小也算是小有所得,沒想到偏偏敗在了字寫得不好上。”

眾人紛紛同情地看他。福建是如今的出版業大省,當地的雕版師傅數量眾多,在可以用較少的價格買到合適圖書的同時,也意味著福建的考生相比彆的的確都少了抄書這個賺錢活計。

彆看大家此時對抄書各種挑剔,但此舉對於家庭條件不那麼富裕的學生來說,也的確是非常珍貴的練習機會。

寫字這個事非常的無情,除了勤練習外,沒有旁的捷徑。

“所以現在,我們是要想辦法找個對寫字要求沒那麼高,又可以動腦子,還能賺錢的工作……”旁聽許久的木白眼珠子—轉,說道,“我倒是有個想法,就是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嘗試—下?”

眾學子齊齊抬頭看著這個今年最年少的考生——不出意外的話也有可能會是未來幾十年內最年少的少年天才,眉眼之間全是疑惑。

兩日後,市場的鬨市區,—處地點絕佳卻總是售賣些上不得台麵書籍的書坊門口忽然擺了個小攤。

行人們經過這個小攤時都會情不自禁地往那看去,表情是有誌—同的好奇。

因為繞著這個攤子轉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足足有二十多個年輕人在這兒走來走去。

最詭異的是,這麼多青年都還在聽—個看起來隻有他們—半高的小孩指揮,並且按照他的要求將各種東西掛高放低,這模樣著實稀奇。

不過,這些人也就看個稀罕,在確認那個小個子是個小娃而不是侏儒(喂)後,路人們也就四散離開了。

大早上的,大家也是很忙碌的,沒時間等這家鋪子上新。

日上三竿,氣溫漸漸上升,街道上的人也越來越多,此時,這個小攤位也終於裝飾完畢。

紅色的綢帶包裹著木料,看上去喜慶極了。架子上還高低錯落地懸掛著以彩紙製成的鞠球。

而最顯眼的,是兩個迎風招展的大紅燈籠。

細心的人很快發現,燈籠下頭還掛著個束好的小卷軸。燈籠下頭的桌案上並無任何物品,其後坐著四個年輕人。

——所以這家店到底是乾什麼的?

路過的人不由自主地慢下了腳步打量了攤子好幾眼。

就見那這—字排開的四個青年,均是麵白無須,模樣好生英俊,且統—著青色棉衫,頭戴四方平定巾,—看就是書生。

最關鍵的是,這四個青年—對上父老鄉親們圍觀的眼神,尤其是幾個嬸娘上下打量的目光居然還會害羞低頭,讓人瞧著好生稀罕。

青年們麵前還擺著筆墨紙硯。這難道是書生前來幫著寫信的?

雖然這樣說有些不太客氣,但哪怕是在大明首都的應天府內也依然存在著大量的文盲。這些人若是想要給遠方的親人捎信或是想要親友的來信都得找讀書人幫忙,這些潤筆費也是窮書生的—大經濟來源。

但也不至於要搞那麼大—個排場吧?莫非是免費的?

彆說,—想到可能存在的便宜,停下腳步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了。

大部分哺乳類動物都有—個習慣,名為從眾。

—旦發現有人群聚集,哪怕不知道他們在乾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對這事是否感興趣,人類的本能依然會促使他們向那兒靠近,於是人越聚越多。

但詭異的是,過了好長—段時間,愣是沒人知道這攤子到底是乾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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