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的皇帝並不傻,花錢養著這些藩國其實是為了將其當做中原腹地的天然保-護-傘——藩國分布也多在中心區域以外,他們是呈“衛星城”作用保護中心區域的一道外在屏障。
這也是其名字“藩”字來源,藩之意就是屏障、籬笆的意思。
但時過境遷,藩屬國的概念漸漸從純粹的利用關係變成了隻要你給我個麵子,口頭上願意臣服於我,我就給你錢給你保護的麵子工程。中央政府對藩屬國沒有任何的管理、稅收不說,反倒要給錢給糧給好處,關鍵時候對方還時不時來個反水。
這養的不是籬笆,是個祖宗吧?
還有,這些文臣一幅外國人沒見識沒好東西的想法是怎麼回事?
中原之所以成為如今的中原,恰恰是因為那些在故人看來是“蠻夷”“番邦”之地的持續輸入。
如果沒有吸納和積極引進各地物產,中原王朝至今還在過著麻、黍、稷、麥、豆的樸素生活,連米飯都沒有。
作為一個曾經在親曆過春秋時代的人,木白可以十分負責任地說:當時的周天子的很多生活條件,甚至都不如如今一個尋常縣城的普通富戶,如今的民眾一年四季除了冬季外大部分季節都能有新鮮的時蔬,甚至還能拍著胸脯說自己“不時不吃”,春秋時代哪有這個條件!
家裡爺爺和這些文臣這種我家東西最好、外地沒好東西的優越感真是太奇怪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怎麼可以用皇室和朝廷重臣的眼光去看進口的東西是不是有用呢?
有些東西確實便宜,但不代表沒有市場,比如說,對於官員和皇室來說棉花並不是必需品,他們能找出一百個可以替代棉布的紡織品,但是對於百姓來說,便宜輕薄而且是從植物上獲取的廉價棉布難道就不重要了嗎?
不重要的話,棉布也不會在雲南賣得那麼貴了。
外來的產品是不是有意義、是不是有作用要由民眾來決定,官方乾擾市場真的是錯中之錯。
但是儘管木白有滿肚子的槽點要吐,卻還真的不太好說。
如果他直接跑過去拍著爺爺的大腿說,爺爺你太傲慢了,其實咱們東西一點也不多,還要多從外地采購,估計就算他爺爺脾氣再好,也要給木白穿個小鞋,布置幾車作業。
必須要委婉地將這種念頭灌輸給爺爺,但要怎麼委婉呢……
一貫直來直去的木白還真的不太擅長這方麵的謀算,加上要說服爺爺去各處挖山的事情也不太順利,一時之間,木白煩得簡直想要去舉石獅子。
這當然是不可以的!要克製啊木小白。
木白在皇宮裡背著手溜溜達達,他的背後跟著一批小宦官,整個隊形看起來格外壯觀。
這些小宦官是這次他從鳳陽回來的時候馬皇後特地派給他的,之前被指派給他的內侍和宮女們在他去了鳳陽之後似乎都有了彆的工作,被換了一大批,木白心知肚明地沒有過問。
這些內侍都在試用期,最後誰能留下來要看他們這段時間的表現。
能夠留在皇長孫身邊當內侍對於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一條青雲之路,因此,在見著木白苦惱的模樣後,這些小內侍們紛紛大著膽子嘰嘰喳喳給他出起了各種主意。
其中,隻有一個皮膚黝黑的小內侍沉默不語。
木白被小內侍們吵得皺了皺眉,扭頭一眼就看到了這親切的膚色,於是特地點了點他:“你有什麼看法?”
那小黑皮張了張嘴,猶豫了下,還是用自己帶著濃重南方口音的官話說:“奴婢以前,煩惱的時候喜歡多看看水……”
木白歪頭想了想,仁者樂山,智者樂水,他作為一個智商有些不太夠用的武鬥派的確可以去看看水激發下靈感。
在應天府的皇宮裡,能看到水的地方不太多,前朝他是肯定不能去的,隻能去小豆丁紮堆的禦花園看看了。
木白看了看天色,這時候小豆丁們應該都在念書,應該撞不上吧?
倒不是他不想遇到幼崽們,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皇宮裡叫他“大哥”的隊伍愈加壯大。雖然木白努力堅持和他們各叫各的,但他老爹看他的眼神特彆古怪。木白讀懂了裡麵濃濃的威脅之意,決意還是能避就避,好漢不逞當麵勇。
什麼?背著他爹偷偷見麵?彆開玩笑了,這個皇宮裡麵,哪裡存在秘密喲。
但是這次木白失算了,他還沒有走到禦花園,隔著院牆就聽到裡麵嘰嘰喳喳的爭吵聲,吵得還挺激烈。
木白眼睛頓時一亮,加快了步伐衝進禦花園。
要勸架啊,勸架什麼的他最擅長啦!
“你的阿花不是好鵝!它搶了小雨點的魚!”一個小豆丁抱著毛茸茸的小鵝打抱不平道。
“明明是你的小雨點不吃,阿花才幫它解決困難的。”另一個小豆丁不甘示弱,“你的小雨點浪費食物,它才不是好鵝,父皇說浪費食物的都不是好鵝。”
這位顯然語言組織能力要更強一些。
“才不是!小雨點隻是想要把好吃的先剩下來,它和我一樣喜歡先吃不好吃的東西,所以才先去吃草的!”第一個小豆丁擺事實講道理。
“嗬嗬,所以上次你的肉丸子就被我吃掉了。”這個小豆丁的攻擊立刻惹怒了另一個。
眼看著兩個小娃就要從言語交鋒發展到肉搏,木白大步上前一手一個將他們提著分開。
不得不說這個場麵是十分壯觀的,幾個小孩年齡都差不多大,但小皇孫愣是一手一個,將另外兩個小皇子提離了地麵,並且一左一右放好。
大力出奇跡之下,在場的小孩們全都被嚇呆了。
但有個小孩並沒有,他趁著大家都愣住的時候左一扭、右一拱,從人群中脫穎而出,掛上了木白的腰——大腿已經掛不住他啦!
“阿兄~~”木小文甜滋滋地喊道,還依戀地在兄長的胸口蹭了又蹭,“文兒好想你呀。”
“木文……”他兄長的聲音沒有太多的感動,反而有些無語。
木白將弟弟撕了下來,一手夾在咯吱窩下頭,一手指了指地上的一大群小動物:“我也很想你,但是你能給我個解釋嗎?我走之前,母鵝隻孵了五六枚蛋吧?”
“為什麼這裡會有……”木白數了數,“二十多隻小鵝?”
他之前在廚房挑選母鵝的時候特地選的是一隻體型嬌小的鵝。鵝這個東西的孵蛋量是根據自己的體型來決定的,頭兩年體型小的時候孵蛋的數量都不會太多,否則肚皮毛蓋不住,容易造成死蛋。
但是哪怕是再龐大的鵝也不可能一次孵出二十隻小鵝來,算上兩個小皇子手上的,再算上沒出殼的,這次參與孵化的起碼得有二十四五枚蛋。
家鵝哪有這個孵蛋能力,又不是底盤大一圈的天鵝。
而且……
鵝是純素食動物,壓根就不吃魚,那幾隻眼睛不停地往地上的小毛魚瞅的毛茸茸是怎麼回事?基因變異也不能變成這樣啊。
“木文……”小少年的語氣有些沉重,“我就一個月沒回來,你就偷了彆人家的孩子?”
偷啥不好,還偷了鴨子的崽?你皇爺爺禦花園裡的魚還要不要了?
木文:←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