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 160 章(1 / 2)

這個世界上有理想的和尚很多,這很正常,雖然修的是六根清淨,但和尚到底也是人,人嘛,總有這樣那樣奇奇怪怪的目的和想法。

當然,大部分正經和尚的理想都是普世濟人,稍微嚴肅一點的,那也是弘揚佛法、取得真經或是追求真理,也有一部分不正經的和尚會想著借由和尚的身份謀取利益等,不過後一種在洪武帝幾次佛法考試之後被篩去了大半,總體來說,如今的僧道隊伍都是比較正宗的,起碼都是有真才實學並且本職工作過關的。

但這其中偶爾也會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比如道衍。

道衍和尚本名姚廣孝,家族世代行醫,等到了他這兒,本也應當子承父業,但恰逢元末,災厄戰亂,為了吃飽肚子,道衍和尚在十四歲那年就剃度出家了。

當時的他還不知道,就在四年前有一個比他年長七歲的少年也做了同樣的決定,那個人正是朱元璋。

不過,雖然做出了一樣的選擇,但道衍和尚和朱元璋的命運軌跡是截然不同的。學醫出身的道衍有不錯的識字基礎,因此在入釋教後便得到了資源傾斜,後來他又拜了江南道教領頭人席應真為師,成為了少見的儒釋道三者精通的人才。

而身為文盲的朱元璋在剃度後的最初幾年一直都隻是個在寺廟裡混飯吃的普通小沙彌,在那個年代,他這樣的小沙彌根本就不值錢,臟活累活都得乾不說,生活還毫無保障,苦逼的洪武帝還遭遇了寺廟破產,最後連小沙彌都當不成了,隻能淪落成乞丐沿途乞討。

不得不說,這也是命運的玩笑。

兩個起點差不多的少年,最初卑賤到塵埃裡的那個在後來一路扶搖直上,成了九五之尊,而一路高歌猛進的那個卻在戰亂中飄零半生,最後卻還得參加對方開設的僧道考試,卻隻得僧衣沒被授僧官,最後還是靠著友人的推薦才在天界寺謀了一個僧職。

道衍和尚比洪武帝隻小七歲,以他的身家和年齡來說,這工作隻能說是尋常。如今的洪武帝已經事業有成家庭美滿,甚至過起了退休後放飛自我的生活,而道衍,道衍和尚正在努力給燕王賣安利。

如果讓任何一個熟知曆史之人看到這一幕都會搖頭感歎:這就是曆史的慣性嗎?這一對千古奇……君臣還是遇到了。

在曆史上,道衍和尚一直在京城供職,他是洪武十五年馬皇後去世,洪武帝為了指導兒子們給發妻念經祈福派去送給燕王的,而現在,馬皇後還活得好好的,自然也就沒了這一場隕石撞地球的見麵,但不知為何道衍和尚還是離開了自己奮鬥多年的崗位,來到了朱棣身邊。

隻不過這一次,他似乎並沒有慫恿燕王殿下造他大哥反的想法,而是直截了當地指出燕王的未來在海外。

而他拿來說服燕王的理由也非常的簡單粗暴。

“先皇是殿下的父親,當今是殿下的長兄,太子是殿下的侄子,他們都與殿下是血親,關係親厚,但你們的孩子,孩子的孩子,未來卻不會這般親近。”

道衍和尚撚著佛珠,對燕王若有若無、一臉欲言又止地看他肚子的表情視若無睹,他十分淡定道:“縱然當今有意培養未來世子與皇嗣的關係,但殿下難道當真信任這等少時短暫又脆弱的友情?”

天家無父子,父子之情都能說翻臉就翻臉,更彆提幼年的隔了一房的兄弟情誼了。

幼時的感情的確珍貴,也足夠美好,但那是建立在彼此沒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那份情感就像是心田裡種下的幼芽一般,純粹無比,卻不夠強韌,很難抵抗風雨和誘惑,而且最關鍵的是,他的老父親有二十多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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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也是那個時候過來的,他這還是親兄弟,都隻有那麼幾個玩得好的,更彆說堂兄弟、堂堂兄弟,甚至到以後必然出現的輩分差了。

雖然在朱棣心裡,他老爹各種英明神武,但他打從心眼裡覺得這事……著實有些不靠譜。

前幾代人在還好,再過個兩三代,隻要邊關一穩,雙方間必然會爆發一場權利爭奪。

“所以,殿下便不想防患未然嗎?”

“你所謂的防患未然就是讓孤同大哥說領兵出航?”朱棣想想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坦白說,在第一次聽到大和尚的言論時,朱棣都以為這和尚是京城派來想要悄無聲息削除他兵權之人。

但思來想去,他又覺得自家大哥不是這種人,大侄子都還沒弱冠,再怎麼心急也不至於這麼早就開始布局,這才稍稍放鬆。

不怪朱棣胡思亂想,這年頭海洋上的風險可要比起陸地上要大得多。

海洋實在是太寬廣了,就算是大明王朝派出的巨輪應付起海洋以及海上複雜多變的氣候來,也沒有比一片落葉做得更好。

在以往,大明的大部分船隻都是沿著海岸線航行的,在沿海的最大好處就是在關鍵時刻完全可以避入港灣,也比較方便救援和搶損。但就算如此,每年還是會有一兩艘大船在沿海失事。

近洋尚且如此,若是遠航,那便更危險了。

大明的使者團隊每次出行之前都會拜過媽祖,出行的日期也是欽天監精心籌算過的,放在船上的避水獸、避水珠等各種鎮船器物更是種類繁雜,就連船名都要取上些順風、順流之類的吉利名字。

至於吃魚不能翻過身來吃,一定得把一麵吃完了掀骨架吃另一麵,不允許女性上船等等迷信行為,更是不要太多。

人到了海上,可沒人看你身家貴賤,一律平等對待。海上天氣變化多端不提,還有各種海獸凶猛,據說南邊的船隊就曾經遇見過比船都要大的深海巨獸,那巨獸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鯤,它從當時的船下遊過的模樣讓一船的人做了好幾個月的噩夢。

至於朱棣為什麼知道這個……如今,隨著遠洋貿易帶來的巨大利益,海運已經成為了大明的熱門詞彙,連帶著,和海洋、異國風土人文有關的故事也充斥了人們的茶餘飯後。

……主要還是因為大明這兩年在搞文化建設,話本、小報之類的娛樂讀物一下子少了很多,民眾們失去了一個娛樂方式自然要去找另一個,現在大家的娛樂新風尚就是地理誌來著。

遊記這個東西在文筆上也沒什麼需求,也不需要太大的故事性,對文學基礎也沒什麼要求,可以說隻要會寫字,又實地去過那地方,就能寫,市場準入門檻可比旁的文體低得多,來錢也快。

而且寫遊記未嘗不是一種低調的炫耀,這年頭想要跨省旅遊,單路費開支就差不多是一個尋常家庭一個月的嚼用了,更彆提那些定製項目了。

而對於出版方來說,遊記的篇幅一般都不會太長,而且因為故事性和連貫性相對沒那麼強,就算有哪位作者寫了長篇大論也能進行拆分,分刊推送,這樣成本也不會太高,在對市場進行試探的時候也更有餘地。

當然,這其中最關鍵的還是上頭似乎還挺喜歡看他們寫的遊記的,每半旬,官方都會派人來采購一批最新的遊記。

那還等什麼?趕緊加快速度寫啊!

而這股子寫遊記的風潮,還是羅貫中帶來的。

羅老先生年輕時候為了出版《三國》去了不少地方,去都去了,自然也會去逛逛那些著名景點,然後根據實景再改改稿什麼的,也算是苦中作樂了。

隻是當時他看那些名山大川人文薈萃之地時,雖然會被美景感動,但到底是被懷才不遇的悲傷占據了大半心神,所以看山看水之時,總帶著些許愁苦。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他現在是大明最有名的話本作者。雖然話本依然不在文學市場上占據主流,但畢竟老先生也是有大明第一代言家族做他的後台,那些酸唧唧的聲音可到不了他老人家耳中。

老先生在將自己先生施耐庵的遺作《水滸傳》整理出版後,便卸下了所有的壓力,在皇太子的讚助下,趁著自己還走得動,在山海之間重新遨遊了一圈。

心態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看入眼的自也帶上了風月,於是,他玩出了風格,玩出了特色。

什麼夜渡長江看赤壁啦,什麼親走蜀道探諸葛啦,什麼枕河披星和前人對話啦,什麼吃酸棗的棗子、摸東吳的橘子、啃巴蜀的筍絲啦,每一個被他寫在遊記上的內容都能讓人看紅了眼。

尤其是在加班地獄中的木小白,簡直不能更羨慕嫉妒啦!

在試著翹班兩次都被老父親察覺並且導致工作量驟增後,木白憤怒了。

他決定要報複!

——他將老爺子的遊記刊印出來,灑向了廣大的社畜們。

這種事不能隻有我受傷害,大家一起來啊!!

但讓木白沒想到的是,這個世界上的社畜雖然很多,但閒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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