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第 179 章(1 / 2)

公元1400年,十五世紀開幕的第一年對於生活在大明朝代的人們來說和過往的日子沒有什麼兩樣。

如果硬要說不同,那就是大明的皇位上坐上了一個還沒到而立之年的小夥子,而且讓人稀奇的是,大明的皇帝走的還是禪讓的路子,而不是父死子繼。

坦白說,這一舉動給經曆了頻繁換皇的大明民眾帶來了更多的安全感,在華夏文化中,“讓”這個字是極其神聖的,可謂是人性最高的美德。

“讓”這個動作首先是你得真正擁有,隻有將自己真正擁有的東西轉給彆人,才談得上是讓。在這個過程中必須是主動的,不是他人逼迫,更不可是攜恩求報,有一分一毫他人的因素都不算,隻有如此才叫“讓”。

這一個小小的動作中充斥著對人性的考驗,也是人和自身欲-望的博弈,而正因為其中難度,這個詞才會成為華夏人千百年間的追求,而皇帝的禪讓更是被認定是“讓”中之首。

畢竟這世間可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比坐擁天下更富貴,也沒有什麼行為,能夠比一個人將整個天下在沒有外力脅迫的情況下轉手他人更偉大了。

當然,其實文化人們最崇尚的禪讓製度其實是堯舜帝的禪讓,也就是將皇位讓給世間有才之人,而非自己的血脈親族,而接下這片江山的人也要有這個膽量和魄力,如此方能成就一段佳話。

但這一點實在是太難太難,堯禪位給舜,舜帝亦是千挑萬選,最終選擇了“三過家門而不入”的禹為帝,但即便是如此因公忘私,框定九州的大禹在得到首領之位後都沒能像他的前輩一樣擇才者而讓之,而是給了血脈者繼承,可見此舉有多挑戰人性。

曆史走過了三千多年,除卻被迫讓位的,真正做出禪讓舉動的也隻有開頭的堯舜二帝,於是文人們退而求其次,認為帝皇在位時對江山負責,將皇位讓給更年輕更有才的後輩也算得上是“禪讓”。

但就算這樣,嚴格來說真正搞了禪位的也隻有洪武帝一個人,啊,現在又多了一個。

雖然大家對於侍奉的主君能如此有道德和為君的覺悟很高興也很自豪,但這個節奏未免有些太緊迫啦!尤其是在當今的登基儀式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年輕的帝王全身散發著的都是不開心和蠢蠢欲動的氣息啊,而且新上任的陛下看著兩位殿下的眼神,那向往……總讓人有種很不安的感覺。

他們的大明不會變成一個皇帝爭相禪位的時代吧?不,不會的,堯舜都隻有兩代,而且俗話說得好,過一過二不過三嘛,皇帝這個職位,怎麼會有人真的舍得放棄呢?

最重要的是,當今還沒兒子呐!

就算有了兒子,養一養起碼也得花個十幾二十年吧,就算真的要讓,那也得是好久以後了。想到這一點,眾多官員的心底頓時生出幾分安心來。

一時之間,催新皇儘快生娃納妃的奏折都少了不少。那什麼,陛下還年輕,這個事情還可以緩緩。

但不管官員的想法為何,對老百姓以及周圍國家的領袖們來說,大明皇室傳承的順遂和和諧總歸是個好事情,誰都不希望自己的鄰居的領袖是個殺伐果決的主,那意味著更強的侵略性,明皇室這種看起來怪不負責任的傳承還挺好的。

而且這樣趕鴨子上架的新皇說不定更好欺負呀嘻嘻嘻。

當然,這些人目前也隻敢在心裡想想而已,大明洪武帝的威懾在整片東亞大陸上還未褪去,前任皇帝雖然在軍事活動上沒有什麼大的建樹,但他會屯糧會賺錢是出了名的。

在這個時代無論乾什麼都缺不了糧食,大明屯糧的能力和數目之誇張已經到了連塞外的鄰居都有耳聞的程度了。

有糧食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大明隨隨便便就能來一場說打就打的□□“交流”啊。人家不光有錢,還有軍隊,隻要一聲令下,說發兵就能發兵都不帶考慮的,這誰扛得住。

更可怕的是,隔壁最近的火炮更新速度快到令人發指。今天一百步內會被打,明天退到一百二十步依然能天降炮彈,後天甚至還能搞個多彈聯發。

除了同樣不缺軍糧並且熱衷於雷區蹦迪的南方勢力,人手有限後勤不足的東北西三方鄰居這些年那真是要多老實有多老實,個個都縮著尾巴苟起來,暗暗探著腦袋觀察隔壁的情況呢。

雖然剛剛改了年號,但實際上大明的新皇登基已經快有一年了,這一年內大明除了廢除了丁稅外,和過往相比並沒有太大變化,

但神奇的是,就因為這個小小的政策,明國整個國家像是注入了強心劑般瞬間被盤活了。

這一點,明國人自己可能不覺得,但是在外人眼中看來格外明顯。

他們的眼中,有星星。

這樣說似乎有些玄乎,但猛哥是真的這麼覺得的。

和善的微笑,包容的姿態,溫厚的態度,熱情的問候,這片土地上人們似乎都十分的友善且努力。

這種生活麵貌絕對是在彼此的信任和充足的安全感中嬌養出來的。為何?難道僅僅是因為大明減稅了?猛哥著實不能理解。

猛哥全名猛哥帖木兒,今年剛過三十的他來自大草原,是女真部落斡朵裡部其中一支部落的首領,手下有部族八千戶,在以遊牧漁獵為主要生產方式的女真族中,他的部族屬於比較有存在感的一支。

但人數多除了能夠提供戰鬥力外也意味著對資源的迫切需求,猛哥所率領的部族占據的領地屬於阿木河流域,即便當地的地形也是衝積平原,但一年有四分之一時間都在封凍期的東北地區顯然並不適合開展大規模的農耕活動,不說氣候,單單是凍土就夠人吃一壺的。

受製於有限的食物,他們部族的人口始終無法擴大,而靠著阿木河,部族在吃食上倒也不至於極其短缺。

然而,這種餓不死也過不好的生活環境才最折磨人。猛哥的部族現在完全分裂為了兩派,一派人願意和他們的宗親--由阿哈出帶領的女真一支一樣南下投奔大明碰碰運氣,另一派人則覺得如今的生活挺好的,不願意挪窩。

後者以年長者和位高權重者為多,在各種因素下,即便猛哥有心,一時半會也難以說服族人。

好在他們後來發現了一條全新的謀財之路。

那就是在大明和北方部族間倒買倒賣……咳,不對,是牽線搭橋。

大明這些年一直在收購北方的煤炭和黑油,而偏偏盛產這些資源的俄羅斯大公國終年積雪,煤炭和黑油又極其沉重,無法使用對方這些年漸漸興起的狗拉雪橇的運輸方式,於是熱情友善的女真人就做了中傳手。

他們在冬季將對方的物資買下,然後在河道解封後將其轉運到大明,再在大明購買米糧和布料運回草原,正好可以順便倒賣給北邊即將再次入冬的俄羅斯,一出一進就能賺回大半年的生活費。

靠著這條生意線路,猛哥的部落在這幾年內堪稱鳥槍換炮,冬天能吃上大米飯不說,身上也能穿上厚實的棉衣,這在過往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

今年開春時候的部落會議上,大家都已經在商討要不要努把力在當地建城了。等有了城池就算他們徹底定居下來,以後也能專門做中轉站的生意,而猛哥現在就是要為這個全族的野望努力一把。

不管是建城需要的資金,還是其合法性,他都要想想辦法。

為了達成目的,這次猛哥就玩了一把大的。

他包了整整一艘船,通過阿木河經圖們江入海,然後一路南下,抵達大明的天津港卸貨。

對於一個馬背上的民族來說,猛哥這次可謂是冒著生命危險踏入了海洋,他在馬背上有多英姿颯爽,在甲板上就有多狼狽,海船的顛簸對於他這個在水邊討生活的人來說是難以想象的,尤其他的船體量不大,重心不穩,抖起來更是銷魂。

好在經過這麼一場磨煉,當他坐上從天津沿著大運河一路向南的內河船隻時已經沒有半點異常反應了。

猛哥此行的目的已經完成了一半,接下來他要去完成另一半--他要在親戚阿哈出的引薦下向大明投誠。

這個任務並不容易達成,如今的大明不複以往,以前……大概就在十年前吧,當時的明帝國對他們這些塞外部落的投誠非常看重,他們需要自己成為明帝國的屏障和門籬,成為明帝國和蒙古族之間的緩衝帶。

那個時候,每個投入大明懷抱的遊牧部族都得到了極大的利益,分田分官都是輕的,他這次的引路人阿哈出還有幸將自己的閨女嫁給了大明的燕王朱棣,成為了對方的王妃。

那可是燕王朱棣啊!現在大明最富有的藩王就是這位燕王殿下了吧?雖然他的封地比起彆的藩王都能說是窮山惡水,要啥沒啥,但人家硬是靠著自己的一雙手開出了一條路。

現在,這位發現了新大陸的殿下可是有一整片大陸的有錢朋友啊!那新大陸上帶回來的很多農作物在試種了之後效果都很不錯,如今全國各地的民眾就等著朝廷儘快培育出更多的農作物種子好鋪開種植呢。

這點就連身在草原的他都聽說了。

作為燕王的老丈人,阿哈出在這點上可沾了不少光。當年,燕王要出海的時候,阿哈出就將自己的兒子孫子都一股腦兒都派了過去隨行保護,燕王感念這份恩情,就破例撥了些特殊的物種給這位裙帶。

那些東西中最讓猛哥眼饞的是一種叫做玉米的農作物,這東西個大飽滿好伺候,長得還快,更重要的是無論是杆、葉還是果核都能喂馬。

猛哥自己也試驗了,他們那的馬兒對這種農作物可以說是從內而外的都喜歡,也就是說若是種植這種農作物,除了自己吃之外還能用來飼喂馬匹,這可是個大好消息。

而且這來自新大陸的農作物還能和小麥輪作,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兩倍的收獲啊!

如果他們也能種植這東西,那就能大大解決他們的糧食問題。

但這件事難就難在現在大明已經不需要他們了,擁有了大量火器配備和城防炮的大明能夠將任何一支來打穀草的遊牧部族打成餅餅。

若是有心觀察便會發現,幾乎每座大明的邊防城池門口的土地上都留著大炮撞到地麵開裂後的彈坑,有些戰事比較頻繁的城池外甚至連凍土都被打得鬆軟,這些彈坑和鬆土對於打穀草的遊牧來說簡直就是噩夢,那不光是他們前輩落敗的證明,同時也會對快馬衝刺形成製約。

但對明軍來說,那則是意味著來年春天可以不用墾地了。

經過一個冬天的封凍,土地的表層已經形成了厚厚的硬殼,如果不及時在春雨來臨前將它破開,土地吸收不到珍貴的春雨不說,還容易造成春季的汛情。

但春墾可是個苦差事,化凍前的東北土地,就連最溫順的老黃牛都得揮動鞭子才能讓它動起來,但用炮彈犁過一遍的地就不一樣了,彆看彈坑就那麼大一塊,其實周圍一塊都被震開啦,地下的土可鬆軟了,稍稍用力就能扒拉開一塊。

這情況這位置,哎呦,不用來種地多浪費啊!於是,北方的城牆外一到化雪時便是一派繁榮,幾乎每個在雪融後裝模作樣到漢人地盤來打探情況的遊牧民族看到自己冬天時候打生打死的地方變成一片菜地農田,互相拚砍刀的老鄰居變身淳樸莊稼漢都會情不自禁地為大明這微妙又詭異的情景而嘴角抽搐。

不過那是前幾年的事,老鄰居也不是傻子,上門送人頭也就算了,還要被你們拿來當借口開炮好偷懶不犁地,呸,這事他們才不乾呢!

哎,都怪他們來晚了一步,錯過了最好的機會,現在隻能看運氣了。

猛哥在內心歎氣,但偏偏在這方麵他還真不能說什麼,因為老表親當時是要帶著他們一起投奔大明的,但當時他們這一支的首領認為此舉不可行,所以堅決拒絕。

而那個首領,就是他爹。

當時猛哥雖然也讚成南奔,但那時他還是個說不上話的小屁孩,隻能眼睜睜看著機會流逝,一步錯便步步錯,原本勢力相差不大的兩支女真部族如今已有了天差地彆。

也不知此次能否順遂,若是被大明,他……

正當他憂心忡忡之際,麵前突然多了一個八寶漆盤,兩手大的盤子用的是堆漆法製造的,這種特殊的漆器處理方法因為成品較為立體所以常用於在裝飾品上,放在食盒上簡直聞所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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