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知道,哪怕是修真名門,都未必能找到太淩閣。能得到太淩閣的醫治,靠的是緣分。”
江無潮就是要暗示路小蟬,你身邊的這位“哥哥”,多半就是在騙你。
“那就隨緣唄。反正我也瞎了十六年了。”路小蟬眯著眼睛笑了,舔了舔粘在牙齒上的梅乾菜,轉身趴下就又要睡了。
江無潮歎了一口氣,除非這個書生出招鎮邪,否則自己是一點也猜不到他的來頭。
若不知道他的來頭,他也無法安心地就讓路小蟬跟著他走,去尋訪神秘不知所蹤的太淩閣。
吃飽了的路小蟬什麼都忘了,包括破廟裡有一具屍體,呼吸變得又深又長,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江無潮抱著自己的劍,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盯著舒無隙觀察,這樣非常不禮貌。但是他很確定舒無隙根本沒有休息過,而是撐著下巴,看了路小蟬一個晚上。
第二天天亮了,土地廟的外麵彌漫著一陣淡淡的霧。
江無潮將安恒的遺體埋在了土地廟外的林子裡,取走了他身上的銘牌,打算有機會交還給孟家。
江無潮回了土地廟裡,本來以為舒無隙會叫路小蟬起來,但是隻要路小蟬睡著,他一點都沒有叫醒他的意思。
江無潮也不做聲,待到日上三竿,路小蟬才伸了個懶腰,坐起身來。
“我們走吧。”舒無隙輕輕拉起了鎖仙綾。
此時的靈獸麓蜀全然是一匹白馬的形態,乖巧地走出了廟門,低下身來,等著路小蟬爬上去。
路小蟬摸了摸自己的後腰,說了句:“又要騎上去啊!我的腿跟子現在還疼呢……”
“那我去把那輛馬車取來給你。”舒無隙說。
“馬車?”路小蟬歪著腦袋一想,瞬間明白舒無隙指的是孟夫人留下來的馬車。
裡麵還死了兩個人呢!
他才不要坐!
“不!不用了!不用馬車!就這樣好,清風拂麵,身輕體健!”
路小蟬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江無潮跟在他們身後說:“這一帶不怎麼太平,在下想與二位同行,如果又遇到邪靈滋擾,也好有個照應。”
路小蟬是知道舒無隙不喜歡外人,但是這個邪靈好像很厲害,人多力量大,路小蟬還是覺得有江無潮在比較安心。
“對啊,無隙哥哥!如果江老哥要是又中了邪靈的障眼法,不明不白地死了,那就太倒黴了!就讓他跟著我們吧!”
路小蟬坐在高處說。
江無潮頓感無言,他本來是想要保護路小蟬這個沒腦子的小乞丐,但是被路小蟬這麼一說,反倒成了他們來照應江無潮了。要知道他本可以禦劍飛行,離開這片不祥之地。
舒無隙沒有說話,隻是向前走入了迷霧之中。
麓蜀載著路小蟬就跟在舒無隙的身後,路小蟬不斷搖晃著鎖仙綾,發出叮鈴叮玲的聲音:“無隙哥哥!無隙哥哥!行不行啊?”
舒無隙還是沒有說話,江無潮知道他不樂意,但還是跟在了他們的身後。
鎖仙綾有靈氣,被路小蟬這麼一路搖晃,靈氣四溢,反倒是讓普通的邪靈不敢近身。
他們走過了這一整片樹林,竟然又看到了一個村落。
路小蟬遠遠就聽見了各種聲音,什麼劈柴的聲音,洗米水從屋門口潑出來的聲音,還有小孩兒圍著水缸摸魚發出的嬉戲聲。
路小蟬吸了吸鼻子,風中傳來飯菜的香味,男人勞作時身上的汗水味,以及小娃娃的奶香。
他們一行剛經曆過了邪靈的障眼法,江無潮握緊了自己的佩劍,一時之間分不清楚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還是幻。
“這個……應該是真的吧?”路小蟬側著臉問。
“嗯。”
舒無隙這麼一說,江無潮的手才緩緩鬆開。
“我們能在這裡歇一會兒嗎?我好像聞到了鯰魚燉豆腐的味道。”路小蟬吸了一下口水。
江無潮失笑,這小乞丐,鼻子還真靈。
“好。”
舒無隙竟然繼續拉著麓蜀走了一段。
村裡的村名見到了他們,都很驚訝地看向他們。
路小蟬本就生的白皙俊俏,有個正在喂雞的少女忍不住問:“小公子,你打哪兒來,要去哪裡啊?”
少女的聲音嬌俏,路小蟬立刻笑了,露出臉頰邊的兩個小梨渦。
“我從鹿蜀鎮來,要去……”
話還沒有說完,前麵的舒無隙隻是抬起了手腕,路小蟬被鎖仙綾一扯,整個人都趴在了麓蜀的身上。
“無隙哥哥!你拉我乾什麼呢!小姐姐跟我說話,你就這樣很不禮貌的!”
“禮貌是什麼?”舒無隙冷冷地問。
路小蟬答不上來了。
他們來到了一戶人家,路小蟬眼睛笑彎了起來:“原來你是帶我來找鯰魚燉豆腐啊!”
一個婦人正在家門口的爐子上燉著菜,爐子旁邊是一個小桌子,桌子邊時她的男人正抱著孩子逗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舒無隙走了上去,半句寒暄沒有,開口就說:“我要買你的鯰魚燉豆腐。”
路小蟬:“……”
江無潮:“……”
婦人:“……”
那漢子抱著小娃娃來到舒無隙的麵前:“這位公子應該是外麵來的吧?我這鍋鯰魚燉豆腐是自家人吃的,不賣。而且錢銀在我們這樣封閉的小村子裡,壓根用不上。”
得,吃了閉門羹。
路小蟬立刻露出笑容來,他生的好看,一笑就更是人畜無害。
“這位大哥,我和我哥哥走了幾天幾夜,一路吃的都是乾糧,好不容易聞到了鯰魚豆腐湯的味道,所以忍不住叨擾了!”
江無潮歎了口氣,還是小乞丐說的像人話。
漢子和婦人互相看了看,這才開口說:“原來是這樣,那就一起吃吧!”
“多謝啦!”路小蟬說完,就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個麵團捏出來的小兔子,送給了那個小娃娃。
小娃娃沒見過這麼精致的小東西,愛不釋手。漢子和婦人對他們也就更加熱情了些。
婦人給路小蟬舀了一大塊鯰魚,路小蟬一笑,夫妻兩也跟著笑了。
江無潮知道這裡距離那個頹廢腐朽的村子不過半日的路程,這個村子裡的人說不定知道那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也能推測出造成這一切的邪靈到底是什麼。
“大哥、大姐,我們餓了一路,在昨天晚上好不容易路過了一個村子,本來以為可以討一口熱湯,結果那裡麵一個人都沒有,這是怎麼回事啊?”
路小蟬也特彆好奇,豎著耳朵聽。
婦人和漢子互相對視了一下。
“這……這要從何說起呢?”
原來那個凋敝的村子是何家村,和這個李家村就隻有半天的行程。
幾十年前,兩個村子還會互通有無,相互嫁娶,非常和睦。直到某一天,何家村來了一個女人,聽說是被父母賣給了一個惡紳,不甘被辱一路逃到了何家村。
何家村的人心善,收留了她。幾年之後,村裡的大娘想給她找個好人家,但是她生的明麗動人,村子裡好些人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都愛慕著她,各不相讓,甚至打了起來,有兩個小夥子還為此丟了性命。
何家村世代平安,哪裡出過這樣的事。兩個小夥子的親娘恨這個姑娘恨的要命,村裡的姑娘們也看不順眼她,就把她趕走了。這個姑娘進了山裡,聽說當天晚上就被野獸給吃了。
村子裡幾個愛慕她的小夥子要進山裡去尋她的屍首,也沒能回來。從此以後何家村家家戶戶夫妻都不得安寧,爭吵不休,沒有一戶是和美的。
村子裡的人就說是這姑娘在怨恨,就到山裡給她修了座廟。特彆是要出嫁的姑娘,會去那裡拜求得到馭夫之術。起初幾年,但凡進這座廟祈福過的新娘子都會夫妻恩愛如膠似漆,但是過不到三年,妻子都會殺了丈夫以及丈夫一家,把他們的心剖出來吃了。
村子裡的人說那座廟是邪神廟,要去燒了它。整個村子裡的人都去了,可就是找不到它。但是在那之後,恩愛的夫妻一家被挖心取命的事情仍舊不斷發生,久而久之,何家村就沒落荒廢了。
路小蟬聽得入神,全當是個故事,但是江無潮卻低下頭來蹙起眉。
他心裡明白,多半是那個枉死的姑娘惹來了邪靈,報複了何家村。
就在他想要問一問傳說中的邪神廟在哪裡的時候,路小蟬忽然捂著喉嚨咳嗽了起來,一張小臉都紅了。
“哎呀哎呀!小公子莫不是給鯰魚的刺卡住了?我去拿點醋來!”
這時候,舒無隙彈了一指真氣入了路小蟬的唇間,婉轉著沒入他的咽喉,將那根魚刺給化開了。
江無潮看的真切,那一指真氣純靈澈透,不可能是邪氣,所以舒無隙應該真的是修真之人。隻是……他到底是誰?
路小蟬咳嗽了兩聲,發現不疼了,心裡也明白是舒無隙幫了他,立刻朝著他的方向笑了:“謝謝無隙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