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氏睜大了眼睛,身體僵直,最後一口氣哽在喉間沒有呼出來,就死去了。
她身體的精元被吸空,皮肉之中血氣全無,成了一具乾屍。
路小蟬即刻明白了為什麼剛才舒無隙要對康氏的肚子下手了,這嬰孩一定有問題!
忽然,那柄和舒無隙纏鬥的靈劍翻轉過來,帶起那個嬰孩,衝出屋子。
門窗大開,院落之中站著一位白衣長衫的男子,周身的靈氣如滿月時的月光,至美如幻。
這樣的靈光,除了舒無隙,路小蟬還是第一次見到。
比起莫千秋和夜臨霜這樣有千年以上修為者,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這樣純粹的靈氣之中,卻縈繞著千絲萬縷的黑色邪氣。
“漣月元君。”舒無隙開口道。
院中的男子笑著頷首。
“你的劍未隨身,今日之爭算是本君占了你的便宜。這嬰孩我便帶走了。”
“就算我劍未隨身,一樣可以讓你元神俱滅。”
舒無隙忽然將路小蟬的腦袋摁進了自己的懷裡,壓得路小蟬的鼻子都要扁了。
他還沒來得及問“漣月元君”是誰呢!
漣月元君抬起頭來,看了看天上的流雲翻滾,宛若滄海,無所謂地笑了一下:“這天下,沒有你不能借的大勢。不過今日你讓我走,我拿一個邪神混沌的秘密與你交換。”
“你說。”舒無隙收了靈氣,但還是摁著路小蟬的後腦勺,不讓他轉身去看漣月元君。
“邪神混沌最想要的,並不是引你入魔道。看好你的心肝寶貝,以昆吾的修為,無法再為他塑骨血造肉身了。”
說完,漣月元君抱著那個嬰兒,禦劍而去了。
這時候,舒無隙才鬆開了路小蟬。
“啊呀!差一點憋死我啦!”路小蟬不滿意地推了舒無隙一下。
“漣月元君生性放蕩。”
“啊?”
所以呢?他放蕩不放蕩,關我什麼事兒?
“他若知道,你被他的靈氣所吸引,日後必會以此來引誘你。”
路小蟬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他來引誘我?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做‘除去巫山不是雲’啊?就是見過了巫山的雲,哪裡的雲都入不了眼了!”
“是麼?”
“是啊!那就是我的巫山雲啊!我再看那個什麼漣月元君的靈氣,也就那樣吧!隻是……他的靈氣雖然深厚,但是卻好像……”
“漣月元君在千年前的仙魔之戰裡,入了魔。”
說完,舒無隙就拉過路小蟬的手,帶著他走出房門。
路小蟬一邊走,忍不住一邊回頭。
“無隙哥哥,孟遠道死了沒?”
“還沒有。不過他這些年的修為都被掏空了,除了丹元尚在,一切皆無。”
路小蟬和舒無隙剛走出來,門外孟家的弟子們就衝了進去。
孟遠道衣衫不整、憔悴狼狽的樣子是其次,康氏枯槁的屍體才最令人恐慌。
路小蟬坐在麓蜀的身上,正要飛過蓬元山的上空,低頭時卻見被夜臨霜劈開的裂隙間,邪雲已清。
“夜臨霜還是有兩下子的……等等……那是什麼?”
“煉魂鼎。”舒無隙回答。
這時候,臨霜劍從煉魂鼎中飛了出來,攔在了路小蟬和舒無隙的麵前。
麓蜀向東,臨霜劍也向東。麓蜀向西,臨霜劍也向西。
“它好像要我們跟著它……怎麼回事啊?”
舒無隙直接以兩指夾住了劍尖,臨霜劍顫動了起來。
路小蟬眯起了眼睛,拉了拉舒無隙的袖子。
“我們還是跟著去看看。不然這柄劍一直追著我們,沒完沒了。”
舒無隙垂下眼,瞥了一眼煉魂鼎:“既然漣月元君沒有帶走煉魂鼎,大約是留了什麼下來。”
意思就是,舒無隙也同意去看一看了。
麓蜀帶著他們落入了裂隙之中。
路小蟬發覺,倒在煉魂鼎邊的那些少女還有氣息,反而鼎中的竟然是夜臨霜。
路小蟬從麓蜀的背上下來,扒在鼎邊,探著腦袋去看,發覺夜臨霜已經沒了意識,但是雙眼卻茫然地睜著,唇間不斷念著。
“師叔……不要……不要……”
“不要什麼啊?”路小蟬問。
路小蟬隻能看見夜臨霜周身的靈氣散亂,卻看不見他身上的衣衫都被扯開了,但有一件銀衫落在他的身上,從肩膀到腳踝都將他蓋了起來。
可隱隱還是能看見他勁瘦的腰身以及輕輕顫動的膝蓋。
可是他的脖子上手腕上都是青紫的印子。
“夜臨霜?你怎麼了?你快回神啊?”
路小蟬去拉舒無隙的手,卻發覺他的手心竟然有些發燙,感覺到路小蟬拉住了他,他忽然收回了自己的手。
“無隙哥哥?你又怎麼了?”
路小蟬又去拉舒無隙的手,這時候舒無隙才抓住了路小蟬,而且握得緊緊的。
“漣月元君以煉魂鼎,困住了夜臨霜的元神。還……”
“還怎麼了?”
舒無隙不說話了。
“我替他解開吧。”
舒無隙沒有回答路小蟬的問題,而是凝了靈氣,衝入了夜臨霜的眉心。
煉魂鼎震動了起來,驟停的瞬間,夜臨霜的背脊弓起,像是要崩斷了一般,日光落入了他的眼底,他終於看清了被自己劈開的這道裂隙,轉而明白發生的一切。
當他要坐起身的時候,銀衫差一點從身上滑落,他一把將它摁住了。當他發覺蓋在自己身上的東西是什麼,眉頭緊緊蹙了起來。
路小蟬歪著腦袋看著他,原本以為夜臨霜和舒無隙一樣,是沒什麼表情的人,卻沒想到他竟然也會有如此糾結的神色。
他看向舒無隙,低頭道:“多謝前輩相救。”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那個漣月元君把你困在煉魂鼎中,是要把你的魂魄也給煉化了嗎?他是不是要吃掉你的丹元啊?我看他好像入魔了!他……”
“他不是要煉化我的魂魄,也不是要我的丹元。”夜臨霜立刻回答,就像是生怕路小蟬真的把漣月元君當成大魔頭一樣。
“那他要什麼?”路小蟬還是不懂。
舒無隙的手伸過來,從後麵正好捂住了路小蟬的眼睛,擋住了他的慧眼,他就連夜臨霜周身的靈氣也看不見了。
舒無隙就這樣從後麵抱著路小蟬,帶著他轉過身去。
路小蟬有無數的問題,才剛張開嘴,就聽見舒無隙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聲:“乖。”
溫熱的氣息就落在他的耳畔,路小蟬的心尖兒又被勾了一下,耳朵莫名熱了起來。
“多謝前輩。”
夜臨霜迅速整理了自己的衣衫,隻是他剛要站起來,呼吸就停滯了一下。
路小蟬不由得想,這個漣月元君到底對夜臨霜做了什麼,夜臨霜好像很疼啊!
“今日,我們就在孟家歇下。我有問題要問你。”
舒無隙難得主動和除了路小蟬之外的人說話。
“謝前輩救命之恩,晚輩知無不言。”
不知道為什麼,路小蟬聽夜臨霜的聲音,真的很低落。
蓬城的百姓找上門來,差點沒砸爛了孟家。
此時的孟家不堪一擊,門中從弟子到仆從都被老百姓的鋤頭、鐵鍬、掃帚打得滿處求饒。
孟遠道本來就剩一口氣,百姓們都說要吊死他,為死去的女兒們嘗命。
至於舒無隙、路小蟬還有夜臨霜,老百姓們將他們當仙人供著,這邊喊打喊殺,那邊各種好菜好飯供上來,雲泥之彆不能更明顯了。
舒無隙向來對飯食沒有什麼講究,甚至於不吃都可以。
估計夜臨霜也是差不多。
但是路小蟬不行,他一定要吃得飽飽的才能睡得著覺。
於是他一邊啃著雞腿,一邊側著耳朵聽著孟遠道在哀嚎。
這個孟遠道真的是不要臉,他一直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這些日子被什麼有上千年道行的邪神給困住了。這個邪神控製了他的小妾,一切都是他的小妾指使門中弟子去蓬城抓少女。那些少女也都是被小妾康氏給戕害了。
孟遠道還命弟子將康氏的屍首給抬了出來。
見到那具屍首的樣子,把憤怒的百姓們給嚇了一跳。
孟遠道哭的呼天搶地。
“不隻是你們的女兒!我的兒子也沒了啊!他還沒出世,就被邪靈給吞噬了啊!我門中上下也受邪靈侵蝕!你們看看我門中弟子,哪一個不是骨瘦如材,形如枯槁?”
孟遠道的腦子不是一般的好使,趁著百姓們被康氏的屍體給嚇到的時候,命門中弟子將孟家這些日子累積的金銀錢帛都拿了出來,說是給百姓賠罪,逝者已矣,望生者能夠好好生活雲雲。末了還說,如果孟家完了,等到數月之後,塵寰洞主找上門來,就沒有人能替蓬城的百姓抵擋塵寰洞主的怒火了。
這一說還真靈,那些失去了女兒的領了錢帛,其他未死的少女家裡也分了不少錢財,他們揚言如果孟遠道再做惡,必然放火燒了他的蓬元山。
好不容易,把百姓們哄離開了這裡,孟遠道自然在弟子的攙扶之下,來到了舒無隙和夜臨霜的麵前叩謝。
路小蟬酒足飯飽,想要聽故事了。
他仗著身邊的舒無隙,用力在飯桌上一拍:“孟遠道,這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從頭到尾好好說一遍!”
孟遠道被驚得抖篩糠。